第四十章 婚约（2）
张氏看着手中那张措辞客气却暗含催促之意的帖子，正是姜夫人刚遣人送来的。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将帖子轻轻放在案几上。
“母亲，姜家这是……”岳铭也看到了帖子内容，有些意外，又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张氏抬眸，只看着岳铭道，“姜夫人请我过府商议你与姜二姑娘的婚事，想早些定下婚期。”
岳铭脸上掠过喜色，“那……”
“铭儿。”张氏打断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婚姻大事，结的是两姓之好，关乎家族前程，不可不慎，更不可操之过急。”
岳铭一怔。
张氏端起茶盏，“你父亲前些日子奉旨出京巡查军务，归期未定。府中老太太近两月身子也一直不大爽利，需得静养，受不得冲撞和劳碌。再者……”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岳铭身上，“侯府在京郊的家庙年久失修，今年秋祭之前必须动工修缮，这也是关乎祖宗香火的大事。桩桩件件都需得府中上下齐心，耗费心力。此时大操大办婚事，恐力有不逮，也恐冲撞了老太太的静养。”
她目光重新落回那烫金的帖子上，语气淡淡的，“你回去转告姜夫人，侯府并非不重视这门亲事。只是府中这两年的确诸事繁杂，恐一时难以周全。这婚事恐怕得往后拖一拖，待府中诸事理顺，长辈康泰，再择吉日商议不迟。让她和姜二姑娘，都且安心等着吧。”
“拖一拖？”岳铭愣住了，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母亲之前虽有不悦，但从未如此明确地表示要拖延婚期。
“母亲，绾妹妹她……”
“好了。”张氏语气转冷，带着一丝不耐，“我乏了，你且退下吧。照我的话给姜家回信便是。”
岳铭看着母亲那不容置喙的姿态，满腹的话堵在喉咙口，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沉闷的应诺，行礼退了出去。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隐隐的不安攥住了他。要拖到什么时候？绾妹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姜府，正院。
姜夫人听完岳铭遣人送来的，措辞客气却冰冷如铁的回绝信，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中的信笺几乎被捏碎。
张氏竟以侯府事务繁忙、长辈需静养为由，将婚事往后推了。这分明是借口，是嫌弃她的绾姐儿。
“好一个忠毅侯府。”姜夫人气得胸口起伏，声音都在发颤。
恰在此时，丫鬟通报姜绾和姜宁一同来了，原来绣娘送了新制的几套夏衣样子来请两位姑娘挑选。
姜绾今日特意穿了身娇艳的桃红撒花软烟罗裙，脸上也精心上了妆试图掩盖昨日的憔悴，可眼底的郁色和强撑的脆弱却挥之不去。
她进门，目光便急切地投向母亲，带着询问和期盼——她听说侯府有回信了。
而姜宁只穿了身素净的月白云纹绫裙，乌发简单地绾着，只戴着一支素银簪子。可越是简单，却越是能看出她通身的气派。
绣娘展开几套华美精致的衣裙样子，只等着两位姑娘挑选了量身裁衣。
可姜绾顾不得看衣料，几步上前去到了姜夫人身边。她十分亲昵地贴着姜夫人，故意在姜宁面前炫耀的询问，“母亲，忠毅侯府可说什么时候下聘？”
姜绾今日同姜宁一起进来，便是想给姜宁一个下马威。毕竟当初，岳铭可是姜宁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她今日就是要告诉姜宁，自己能嫁给惊才绝艳的小侯爷，而姜宁只能嫁给一个性情暴虐的瘸子。
姜夫人神色有一丝尴尬，只瞧着姜绾道，“这等家事稍后再议。”
姜绾听了这话察觉姜夫人这话的异常，眼睛朝着书信上瞟，只看见“延期”二字。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姜夫人便将手中那封令人难堪的信往袖中一掖，含糊道，“侯府自有侯府的章程，你急什么？先挑你的衣裳。”
姜绾的心猛地一沉，母亲这反应不对劲。
她联想到自己看到的字，再看看母亲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强自镇定地看向绣娘展开的衣料。可她不敢看姜宁，怕被姜宁看出什么来。这会子实在是心不在焉，慌忙转向姜夫人，“母亲，这料子都好，您替女儿挑选吧。女儿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她再也待不下去，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姜宁的目光还带着审视和嘲弄，她甚至没等姜夫人点头就仓皇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正院。
姜绾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冲向了姜煜的听松院。
“二哥！”门一推开，姜绾看到正在擦拭佩剑的姜煜。
她扑到姜煜面前，抓着他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二哥……我完了，侯府不要我了。他们把婚事往后推了……”
姜煜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剑扶住她，“绾绾怎么了？谁敢不要你？岳铭那小子反悔了？”
“不是岳铭哥哥。”姜绾抽噎着，断断续续将侯府回信，母亲回避以及自己在正院强颜欢笑的难堪说了出来，末了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中是绝望的自弃，“都怪我没用，我规矩学得不好上不得台面，让季映棠当众羞辱，让侯夫人瞧不起……我丢了姜家的脸，也丢了二哥的脸。所以侯府才嫌弃我，连婚期都不肯定了……”
她越说越伤心，仿佛所有的错都在她自己身上。
“放屁！”姜煜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姜煜的亲妹妹，姜家堂堂正正的嫡女，谁敢瞧不起你？”
他心疼地看着妹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对罪魁祸首的恨意瞬间达到了顶点。
“是姜宁。”姜煜咬牙切齿，眼中戾气翻涌，“都是那个鸠占鹊巢的贱人，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风光，是她处处压你一头，才让那些人有了借口轻视你。也是她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攀上了靖国公府，如今身份水涨船高，更是衬得你没学好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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