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婚约（4）

“你敢！”

姜宁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挺直了脊背，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瞧着姜煜。

“姜煜，你今日这一巴掌若敢落下来。”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慑力，“靖国公夫人后日就来了，你猜猜，国公府夫人见着我红肿的脸会如何？为了维系即将结成的姻亲，我那未来的婆家会如何看姜家？如何看待你这个殴打未来世子夫人的姜家二公子？你真以为父亲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都能饶恕你？”

她顿了顿，看着姜煜僵在半空的手，眼中讥诮更浓，“你再猜猜，为了平息国公府的怒火，为了保住这桩他们煞费苦心才促成的联姻，父亲和母亲是会护着你这个替妹出头的莽夫，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推出去，给国公府一个交代？毕竟我的好哥哥，当初可是得罪了国公府一次了。”

姜宁虽然没有破口大骂，可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姜煜的心上。姜煜高高扬起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额上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不得不承认，姜宁的话说的不错。靖国公府的威势，父亲母亲对这门婚事的看重……他承担不起这一巴掌的后果。上次去靖国公府道歉已经被羞辱了一次，若是他再出手，只怕姜绾失去的不仅仅只有一个嫡长女的身份。

他瞧着姜宁如今冷漠的模样，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毕竟当初姜绾还没回来的时候，姜宁可是最疼惜自己的。姜宁从来不曾与人争执，更是不曾与自己顶嘴。他这一刻竟然有两分恍惚，他和姜宁好好的兄妹情分，如今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比起陌生人还要不如。

不，都怪姜宁，当初若是她不欺负绾绾，家里人也不可能屡屡对她失望。是她自己作的，无视他多次的提醒和警告。没错，是她知错不改，一错再错，才让他们兄妹二人变成了这个地步。

他这个哥哥，对姜宁已经足够容忍，如今竟然还敢顶撞他，威胁他，这一切都是姜宁的错。

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姜煜淹没，他死死瞪着姜宁，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却终究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姜宁，你真是出息了，你好得很！”

他猛地收回手，仿佛那手沾了什么脏东西，狠狠一甩袖，像一头战败的野兽狼狈不堪地冲出了锦瑟居。

姜宁站在原地，看着姜煜仓皇逃离的背影，脸上那抹冰冷的讥讽缓缓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静。她拢了拢鬓边一丝被风吹乱的碎发，重新坐回绣架前拿起针线，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只剩下指尖微微的凉意。

姜煜冲出姜府，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姜宁那番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又恨又怕。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立刻确认岳铭的态度，好让自己和姜绾吃下一颗安心丸。

毕竟当初，岳铭可是抛下青梅竹马十几年的姜宁选择了姜绾，可见他对姜绾的情谊。如今正是姜绾需要他去争取的时候。姜煜径直策马冲到了忠毅侯府，凭着往日的情分和一股蛮横的气势硬是闯到了岳铭惯常练武的校场。

岳铭刚练完一套枪法，额上还带着汗珠，看到气势汹汹双眼赤红的姜煜，心里便是一咯噔，面上却强自镇定，“姜二哥？你怎么来了？”

“岳铭！”姜煜几步冲到他面前，没忍住一把抓住岳铭的前襟，“你什么意思？侯府到底什么意思？你和绾绾妹妹的婚事为什么要拖？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会好好待绾妹妹的，你如今竟然都浑然忘了？你知不知道绾绾在家里哭了好几天，都是为了这件事。”

岳铭被他扯得难受，又颇为心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用力掰开姜煜的手，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和闪躲，“姜二哥你冷静点，我何曾说过不娶绾妹妹了？”

“那为什么拖？”姜煜厉声质问，步步紧逼，“什么府中事忙，老太太静养？都是狗屁借口，张夫人分明是瞧不上绾妹了，你呢？你是不是也变了心？是不是被那个贱人迷了心智改变想法了……”

“住口！”岳铭听到贱人二字，下意识地喝止，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语气软了下来，“姜二哥你别瞎猜，我对绾妹妹的心意从未改变。只是……只是家中确实诸事繁杂，父亲不在京中，祖母又病着，此时操办婚事，实在不合时宜。等过些日子，府中理顺了，我一定亲自上门，向姜伯父姜伯母提亲，把婚期定下来。你让绾妹妹再等等，安心等等。”

“过些日子？安心等等？”姜煜看着岳铭躲闪的眼神，听着他这毫无诚意的承诺，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你若是真心爱她，就应该主动些给她一个交代，你不知道她最近过的有多不好，全家有多么的看不起她。”

“二哥，我知道，不过现在确实有事没办法，我想给绾绾一个体面的婚礼，再等一阵子吧。”岳铭的话明明就是不愿意去催促他家里头。

一股冰冷的寒意席卷了姜煜。

岳铭靠不住，侯府靠不住，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姜宁的存在。只要姜宁还在京城，还在姜家耀眼地存在着，姜绾就永远会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永远会被侯府嫌弃。

他死死地盯着岳铭，眼神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阴鸷的的狠绝取代。他没有再咆哮，没有再质问，只是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了岳铭最后一眼。

“好啊岳铭，你如今也变了。”姜煜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再不多言，猛地转身大步离去。

岳铭被他最后那一眼看得心头狂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想喊住姜煜解释什么，却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充满戾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姜煜策马狂奔在回府的路上，耳边风声呼啸，却盖不住他心中疯狂叫嚣的念头。

不能再等了，姜宁必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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