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寒流（2）
姜煜在一旁颇为惊讶，“母亲说的老太妃子，难不成是碧云庵那位？”
“正是。老太妃和岳铭十分亲厚，这么多年来，我们姜家也多有孝敬。想必若是去相求，她会答应的。”姜夫人说到这儿，还不忘了安慰几个孩子，“你们都放宽心，不过是一个女娃，不能让她越过我飞到天上去。”
翌日，姜夫人强打精神，备了厚礼，递了牌子，求见了一直在碧云庵深居简出的老太妃。
老太妃年事已高，精神却还不错，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倦怠。她靠在软榻上，看着跪在下首哭得肝肠寸断，细数姜宁忤逆不孝、忘恩负义、意图报复姜家种种恶行的姜夫人。
“娘娘明鉴。”姜夫人哭得声泪俱下，“那丫头如今仗着国公府的势，是半点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昨日竟生生将我那婆母气得昏死过去，竟然做出了这样忤逆不孝的事儿来。她心中积怨已深，妾身唯恐她日后在国公府兴风作浪，不仅祸害姜家，更恐……恐对忠毅侯府不利。求娘娘看在姜家多年忠心侍奉的份上，发发慈悲，下一道懿旨，将那孽障重新召回碧云庵清修吧。让她在佛祖面前好好忏悔己过，也免得日后酿成大祸。”
老太妃捻着佛珠，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待姜夫人哭诉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姜夫人。”
老太妃慢条斯理地道，“你口口声声说姜宁忤逆不孝，意图报复。可哀家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中秋灯会，她可是险些遭了歹人的毒手？若非巡防营和靖国公世子及时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姜夫人心头猛地一跳，脸色微变，连忙辩解，“那……那都是意外，是她自己乱跑，姜府带了多少侍卫家丁都没能拦住她。”
老太妃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浑浊的老眼看向姜夫人，带着一丝深意，“哀家老了，不愿理会这些后宅纷争。碧云庵是清修之地，为先帝祈福，为大周祈福。姜姑娘既已为国祈福三年，功德圆满，哀家岂能再轻易召她回去？况且……”
老太妃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语气更淡了几分，“你们姜家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哀家那不成器的外甥岳铭，前些日子在碧云庵附近偶遇了姜姑娘，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就对着我一顿抱怨。说我管不好下人，还来打了我这么多的贴身太监宫女，这些个到现在还下不了床。我若是再跟姜宁过不去，我那个外甥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闹呢。”
姜夫人闻言，如遭雷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小侯爷平日里不是很不喜欢宁姐儿吗？如今竟然为了宁姐儿做到这个地步？”
岳铭明明是姜绾的未婚夫，竟然为了姜宁来找老太妃的不是？这也实在不和礼法。
老太妃闻言，也只是无奈一笑，“我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的，谁知道这孩子的心思？倒是当初搞错了是谁，让我为难了三年姜宁，说到底我做的也是不合适。”
姜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心虚，她很害怕老太妃迁怒姜绾。从前有岳铭护着，只是近来，岳铭对姜绾也没有那么热衷了，不知道岳铭还能不能护着姜绾。
老太妃看着姜夫人惊骇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种不愿再沾惹是非的疏离，“姜夫人，回去吧，哀家帮不了你。你们姜家的事，好自为之。”
说罢，老太妃便阖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巨大的恐慌和怨毒再次席卷了她。老太妃的路子走不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姜宁风光嫁入国公府，然后回头将姜家撕碎吗？
不，绝不行！
姜夫人正踌躇着，却见里头的老太妃继续开口道，“姜夫人，我到底是个过来人，在这里劝你一句，虽然姜宁到底不是你亲生的，可养了这么多年，总归是有感情的。她在碧云庵三年，心性如何我也看在眼里。你若是想保姜家平安，不如和她好好相处，一碗水端平。”
姜夫人这会子心乱如麻，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只勉强笑笑拜别了老太妃。
姜夫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姜府，脸色比去时更加灰败，脚步虚浮，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
刚踏入正院，焦急等候的姜绾立刻迎了上来，眼中充满了希冀，“母亲，怎么样？老太妃娘娘答应了吗？”
姜夫人看着女儿娇艳却写满焦虑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她疲惫地挥退了下人，拉着姜绾坐下，声音干涩沙哑，“绾儿……老太妃她不肯帮忙。”
“什么？”姜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声音发颤，“为什么？难道连老太妃也怕了谢凭舟不成？”
“我瞧着不止如此。谢凭舟那个人做事不讲究章法，且他的腿是为了救当今圣上才废了的。”姜夫人艰难地开口，眼神复杂地看向女儿，“而且，老太妃说岳铭那孩子……”
“岳铭哥哥怎么了？”姜绾听见姜夫人说起岳铭，自己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姜夫人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句话都耗尽了力气，“老太妃说，岳铭为了姜宁，去碧云庵打了她的贴身太监宫女。”
“什么？”姜绾如遭五雷轰顶，猛地站起身，“岳铭哥哥为了姜宁去打老太妃的人？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最讨厌姜宁的！”
姜绾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一直围着她转，对她呵护备至的岳铭，怎么会为了她最恨的姜宁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甚至可能得罪老太妃的事？
姜夫人看着女儿瞬间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心疼又无奈，喃喃道，“是啊，我也想不通。老太妃亲口说的，岳铭抱怨她管不好下人，还为了姜宁出头。绾儿，岳铭他如今到底是什么心思？他是不是对姜宁……”
后面的话，姜夫人实在说不出口，但两人说的什么，两人都明白。
姜绾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岳铭是她最后的依靠，是她嫁入侯府的唯一希望。如果连岳铭的心都变了，偏向了她最恨的姜宁……那她姜绾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姜宁猛地推开母亲的手，声音尖利刺耳，“我不信，我要去问他！我要亲口问问他！”
话音未落，姜绾已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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