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查探

“妹夫。”姜煜见他失态，赶紧出声，试图缓解气氛，“二妹妹方才还夸你体贴，说你对她极好。”

岳铭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应道，“都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毫无底气，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再看姜宁，也不敢看身边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的姜绾。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短暂的沉默后，岳铭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向姜宁，声音有些艰涩地开口，“姜大姑娘……瞧着似乎清减了些？可是近来身子不爽？”

这话问得突兀又逾矩，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姜绾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攥着锦帕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姜夫人脸色也是一沉。

姜宁心中只觉得讽刺至极。他如今是姜绾的夫君，却在新婚妻子回门的日子，如此失态地关心起她这个前未婚妻的身体？这关心，廉价又可笑。

她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声音平淡无波，“劳岳二公子挂心，宁儿很好。”

这样的回应却像无形的巴掌，扇得岳铭脸上火辣辣的。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就好。”

姜夫人见气氛僵冷，连忙打圆场，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宁儿这孩子最近忙着准备嫁妆，又要熟悉国公府的规矩，难免辛苦些，瘦了也是常理。好在国公夫人最是和善，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我们也放心。”

她刻意强调了国公府，提醒岳铭认清现实。

果然，岳铭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灰败难看。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颓然地低下头，只觉满嘴苦涩。

姜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姜宁那副置身事外，清冷从容的样子，只觉得刺眼无比。

凭什么？凭什么她费尽心机抢来的夫君，心里装的还是这个贱人？凭什么她姜宁就能攀上更高的枝头，连母亲都要对她另眼相看？

一场本该是炫耀和回护的回门家宴，在表面维持的平和下，暗流汹涌。

姜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姜绾强撑的得意，岳铭失魂落魄的懊悔，姜夫人左右为难的圆场，还有兄长们或尴尬或复杂的眼神。

她只觉得像在看一出荒诞的戏。

她微微屈膝，声音依旧平稳，“母亲，妹妹妹夫难得回来，想必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宁儿还有些嫁妆绣样要核对，就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回应，便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这片虚伪的热闹。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留下厅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姜绾死死盯着那空了的门口，仿佛要将姜宁就地正法。

过了两日，姜宁收到了太师府嫡女柳淑珠的帖子，帖子上言明有要事相商，请姜宁务必过府一叙。

姜宁心知柳淑珠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当即吩咐备车，带着知秋前往太师府。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姜宁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夫略带紧张的声音，“姑娘，前面有人拦住了去路。”

姜宁蹙眉，正待询问，便听见一个熟悉又让她无比厌恶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宁儿，宁妹妹。是我，我有话……有话想同你说。”

姜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岳铭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她的马车？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和鄙夷，抬手缓缓掀开了车窗帘的一角。

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她沉静却冰封般的侧脸。

她看向车外，只见岳铭一身锦袍，形容却有些憔悴，正拦在马车前几步远的地方。

“岳公子。”姜宁的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刻意的疏离，“当街拦车，不知有何贵干？”

这声岳公子像一盆冷水，浇得岳铭心头一凉。但他此刻已被冲动和连日积压的悔恨煎熬得失去了理智，他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宁儿，你能不能不要嫁给谢凭舟？”

此话一出，不仅车内的知秋倒吸一口凉气，连车夫都惊得差点握不住缰绳。

岳铭却不管不顾，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声音带着颤抖和孤注一掷的恳求，“我知道我从前混账，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姜绾……姜绾她只是……只是意外，是责任。宁儿，你信我，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不要嫁给那个残废，他配不上你。”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底的所有不甘和懊悔都倾泻出来，“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去求父亲。我们和离，我娶你！我发誓，这次我一定好好对你，绝不负你。宁儿……”

姜宁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因激动而扭曲的表情，听着他这番自以为情深义重，实则自私透顶，荒诞不经的剖白。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嘲讽。

“岳公子。”姜宁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我已与靖国公世子定下婚约，待嫁之身。你如今是我妹夫，当街拦我马车，口出如此狂悖之言，置礼法于何地？置你新婚妻子姜绾于何地？又置我姜家，岳家，国公府三家的颜面于何地？”

岳铭被她问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无法反驳。

姜宁的声音更冷，“你说你喜欢我？真心喜欢？”

她微微倾身，隔着车窗缝隙，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若你真心喜欢我，当年我被诬陷，被送去碧云庵清修受苦之时，你在哪里？”

“若你真心喜欢我，姜绾口口声声说是我害她险些被贼人坏了清白，让我百口莫辩，声名狼藉之时，你在哪里？”

“你那时，可曾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可曾动用过你忠毅侯府公子的身份，哪怕去查探一下那所谓的贼人究竟是何来历？去问问那些铁证，到底经不经得起推敲？”

姜宁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如重锤，“你的真心，就是在我最需要信任、最需要援手的时候，选择了盲从流言，选择了相信姜绾的眼泪，选择了站在我的对立面，甚至成为了推我入深渊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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