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蛰伏
晏清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也曾有机会在学堂听闻太傅授课。
那时,父皇总是笑着夸她开蒙早,聪慧过人。
母妃则总是会为她准备精致的糕点,奖励她新学会的诗词。
可她那时哪里懂得珍惜。
只觉得那些之乎者也枯燥至极,远不如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有趣。
于是,她总是撒娇耍赖,想尽办法逃避课业。
父皇母妃也总是纵着她。
无奈摇头,说女儿家不必如此辛苦,开心便好。
因此自己开蒙虽早,学业却因此荒疏不堪。
至于帝王权术,更是闻所未闻,一窍不通。
林嬷嬷是母妃的心腹,一直侍奉在母妃身边。
宫变前,情势危急时,林嬷嬷仓促间也只来得及教晏清一些皮毛。
教她如何行止有度,如何更像一个男子,如何在表面上看起来像一个合格的储君。
却无法教她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皇帝。
如今又被萧凌元困在这宫里……
突然,晏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嬷嬷,那条暗道……”
她记得林嬷嬷就是通过暗道才得以救下自己。
林嬷嬷神色微敛,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
“那暗道是老奴在宫变后,收拾娘娘旧物时偶然发现的。”
“另一头,通往宁贵妃娘娘从前住的寝宫。”
晏清心中一动,追问道:“母妃的寝宫如今是何样子了?”
林嬷嬷轻轻叹了口气,“早已废弃,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林嬷嬷在提到宁贵妃寝宫时语气有些异样,似乎有什么话哽在喉头,未曾说完。
但晏清此刻满心都是如何破局,如何能在萧凌元的控制下,联系上唯一可能相助的闻太傅。
也就并未注意到林嬷嬷眼中的复杂与欲言又止。
“嬷嬷,我们或许可以利用那条暗道。”
晏清声音颤抖。
“我想请闻太傅做我的老师。”
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如提线木偶般任由萧凌元摆布。
她要学着一点一点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陛下放心。”
林嬷嬷紧紧握住晏清的小手,“老奴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替陛下联系上闻太傅,传达您的意思。”
……
林嬷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
宫变之前,宁贵妃盛宠,主仆二人待下素来宽和,也曾结下不少善缘。
即便如今虎落平阳,晏氏旧臣死的死,散的散,也总有些旧日情分尚存,有些人仍在暗处观望。
不出三日,林嬷嬷便联系上了闻太傅。
深夜,林嬷嬷回到了偏殿,见殿外守着的侍卫打着盹儿 ,便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封用蜡密封的信笺,和半块玉佩。
“陛下,这是闻太傅给您的。”
晏清颤抖着伸出手,将信纸展开。
信上笔力遒劲沉稳,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蛰伏。”
林嬷嬷见状又将半块玉佩递上前。
“太傅还说,请陛下将此物贴身戴好。”
“时机一到,自会有人凭此物接应陛下。闻太傅还说请陛下安心,定会将毕生所学尽数交于陛下。”
玉佩质地上乘,色泽古朴,断口处却平整利落。
显然是被人精心一分为二,各执一半。
晏清用力握紧玉佩。
“蛰伏……”
她低声重复着信上的字,目光落在玉佩的断面上,愈发坚定。
睡前,林嬷嬷为晏清换上寝衣。
看到晏清瘦弱的肩膀,不由心疼。
“陛下,您这身子骨太单薄了。”
“若真要苦学,怕是身体先撑不住。”
晏清垂眸,看向自己细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腕。
“是啊,太弱了。”
“若连这点磋磨都受不住,谈何将来,谈何夺回一切?”
晏清看向紧闭的门窗,此时萧凌元的人依旧在门外守着,暗中监管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突然觉得闻太傅留给自己的“蛰伏”二字重如千钧。
她不仅要蛰伏,更要在蛰伏中积蓄力量。
“嬷嬷放心,我会注意。”
晏清眼中浮现出与自己年龄不符的坚毅,“在闻太傅的人联系到我之前,我会先把这副身子养好。”
余下五日无需早朝。
萧凌元似乎也忽视了还有晏清这么个“皇帝”在偏殿。
晏清索性便将御花园当成了自己的“练武场”。
她自然不懂什么武学,也不曾有人教导。
只是凭着记忆中皇兄们锻炼时的模糊身形,胡乱比划着。
踢腿,挥拳,一招一式,皆不成章法。
动作看起来有些稚嫩笨拙,甚至滑稽可笑。
可晏清神情却异常专注,眉宇间满是倔强。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本就单薄的衣衫,黏在身上,有些难受。
但晏清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咬牙坚持。
她也想能有人指导一二,可却无人可问。
自从那个曾对她递桂花糕的小宫女,被萧凌元命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处死后,这偌大的皇宫,便再无人敢靠近她了。
除了林嬷嬷,几乎无人敢与她说话。
就这样过了两天,暗中监视晏清的人,还是把晏清的行为举止传到了萧凌元耳中。
属下禀报说晏清行为怪异,连续两日都在御花园“上蹿下跳”时。
萧凌元正埋首在高可齐肩的奏折当中,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去往御花园。
还未走近,萧凌元就看到晏清瘦小的身影。
此时晏清正面对着一棵老树,小脸绷得紧紧的,双臂挥舞,口中还念念有词……
萧凌元脚步一顿,看着晏清认真却又滑稽的动作,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不大,却足够让晏清听到。
晏清浑身一僵,动作戛然而止,有些狼狈地循声望去。
便看到萧凌元正在不远处,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晏清脸上瞬间飞红,又迅速转白,紧紧抿住了唇。
萧凌元发现晏清一看到自己就是这副样子,心中莫名烦躁,起了想要刁难的心思。
他冷哼一声,“既然‘陛下’精力如此旺盛,想必之前洗衣的活计还是太轻省了。”
他侧头,对身边的贴身侍卫扬了扬下巴。
“把鞋袜脱了,让‘陛下’洗干净。”
侮辱的意味明显。
侍卫闻言大惊,惶恐地便要下跪婉拒,却被萧凌元一个冷厉的眼神制止。
出乎萧凌元意料的是,晏清未发一言,也未露出丝毫屈辱之色。
只是沉默地走到侍卫面前,在侍卫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下,俯身拾起了鞋袜。
然后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荷池边,竟真的蹲下身,开始认真搓洗起来。
池水微凉,晏清却仿佛未觉。
不仅如此,她洗几下,便会学着方才的模样,站起身歪歪扭扭地蹲一个马步,口中还有规律地吐息。
像是怕自己久蹲后身体发麻,时不时地起身活动一下。
汗水很快就浸湿了晏清的额发,贴在脸上。
可晏清的眼神,却比方才练习时更加明亮。
晏清这变得朝气蓬勃的样子,与她平日里逆来顺受的模样截然不同。
萧凌元一时看得有些怔。
忽然意识到,晏清终究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才八岁啊……
他八岁的时候……
那些被萧凌元刻意忽视掉的记忆,蓦地再次被想起。
拜晏清的父皇所赐,他在八岁时所承受的折磨与屈辱,远比这洗衣刁难,要残酷百倍千倍!
萧凌元原本还有些兴味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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