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心照不宣
“皇帝哥哥……你好凶……”
乌兰图雅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扁着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晏清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十分麻烦。
斥责乌兰图雅似乎显得自己小题大做，失了待客风度，更可能被萧凌元抓住把柄。
纵容乌兰图雅，祖宗基业又容不得她如此儿戏……
“郡主。”晏清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此乃大晏国事，非同儿戏，还望郡主自重。”
“国事有什么好玩的？”
乌兰图雅不以为意，反而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提议。
“不如我教你骑马射箭吧！我们北疆的儿女，个个都是好骑手！总比看这些无聊的字有意思！”
说着，乌兰图雅便热情地要伸手去拉晏清的衣袖。
晏清触电般猛地向后一撤，堪堪避开了乌兰图雅的碰触。
乌兰图雅的手落了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与不解。
“皇帝哥哥……是不喜欢图雅吗？”
晏清看着乌兰图雅那双澄澈却又似乎暗藏探究的眸子，心头烦躁更甚，却只能强压下去。
“郡主误会了。”
晏清尽量维持着天子的威仪，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疏离。
“朕只是……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
好不容易按照萧凌元的安排批完了奏折。
晏清本以为用膳总能得片刻清净，特意吩咐将膳食摆在自己寝殿的偏厅。
谁知，饭菜方才上齐，乌兰图雅便“不请自来”。
“皇帝哥哥！原来你躲在这里吃好吃的呀！正好我也饿了！”
乌兰图雅欢快地在晏清对面坐下，拿起筷子便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块水晶肴肉，吃得眉开眼笑，毫无半分郡主的矜持与自觉。
“嗯！这个好吃！皇帝哥哥你也尝尝！”
乌兰图雅热情地用自己的筷子给晏清夹菜。
直接将一块油光锃亮的东坡肉堆在了晏清的御碗之中。
晏清看着碗中那块颤巍巍的肥肉，平日里清淡的胃口瞬间翻腾起来。
“皇帝哥哥，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这些菜不合胃口？”
乌兰图雅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关切。
“你太瘦啦，要多吃点肉才能长得壮实！”
晏清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
“朕，饱了！”
晏清放下筷子，丢下这句话，不顾乌兰图雅错愕的眼神和林嬷嬷担忧的目光，快步离开了偏厅。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当场失态！
自此之后，乌兰图雅更是变本加厉。
晏清去御书房，她便抱着一本北疆游记跟去“伴读”。
晏清到御花园散心，乌兰图雅牵着她那匹远道而来的小红马，非要教晏清“领略草原的风采”。
甚至晏清在房中读书，乌兰图雅也敢在窗外探头探脑，美其名曰“学习大晏的为君之道，回去好辅佐父王”。
晏清被她缠得几乎日夜不宁，心力交瘁。
只有每晚入睡时，才能感觉到自己尚存一丝喘息的空间，做回片刻的自己。
否则，她真要怀疑，自己究竟是大晏的天子，还是这位北疆郡主的专属“玩伴”！
而萧凌元，对此种种却始终袖手旁观不发一言。
只偶尔在朝堂或宫中偶遇时，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也让晏清愈发肯定，乌兰图雅的到来，以及她这般反常的亲近，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晏清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冰凉的丝线触感，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眼看着距离下月初七，已不足十日。
一想到母后和闻太傅，晏清便忍不住担心。
这些日子，乌兰图雅整日都要黏着她。
别说暗中联络闻经武，便是想寻个片刻的清净，都成了奢望。
萧凌元自从把乌兰图雅送进宫后就再也没有联系晏清。
晏清也不知道萧凌元把当年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萧家旧案，是否有了新的眉目？
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萧凌元布下的又一个局？
晏清只觉自己像被困在蛛网中心的猎物，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开那双在暗处窥视的眼睛。
就在晏清几乎要被这无边的焦虑吞噬时，殿外传来了内侍低低的通传声。
“陛下，萧将军来了。”
萧凌元？
晏清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警惕所取代。
萧凌元终于肯露面了。
片刻后，萧凌元一袭玄色劲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夜的寒气，目光一如既往地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陛下。”
晏清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萧凌元，等待着他的下文。
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萧凌元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已查明。”
晏清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当年萧家之事……”萧凌元顿了顿，目光沉沉地望向晏清。
“与陛下先前所言，并无二致。”
晏清瞳孔骤缩。
“臣所查到的结果，仍旧是……先皇下令，对萧家满门抄斩。”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晏清瞬间通体冰凉。
是她想多了吗？
还是萧凌元，根本就是在敷衍她？
晏清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回望着萧凌元。
四目相对。
萧凌元看向晏清的眼神复杂难辨。
这时一道细微的衣料摩擦声，突兀地从屏风后传来。
萧凌元眼神骤然一厉。
“谁在那儿？！”
萧凌元迅速转头，厉声喝道。
一道火红的身影，从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后，略显慌乱地闪了出来。
乌兰图雅手里还捏着半块未吃完的桂花糕，小脸上带着一丝被抓包的惊慌，却依旧强撑着几分郡主的傲气。
晏清心中一凛。
乌兰图雅竟然在这里！
她听到了多少？
萧凌元在看到是乌兰图雅的瞬间，满身的煞气竟奇迹般地收敛了。
他紧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原来是郡主。”
萧凌元声音温和。
“这么晚了，郡主怎么还未安歇？”
萧凌元不仅没有责怪乌兰图雅偷听，语气中反而透着几分关切。
“可是晚膳不合胃口，饿着了？”
晏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萧凌元吗？
他对待乌兰图雅的态度，与对待旁人，简直判若两人！
晏清看向萧凌元，目光中充满了惊疑与探寻。
萧凌元恰好也侧过头，视线与晏清轻轻一碰。
刹那间，晏清从萧凌元眼中读到了一丝算计。
那眼神分明在说：配合我。
晏清心中巨浪翻涌，面上却已恢复了平静。
萧凌元这是在……演戏给乌兰图雅看？
或者说，乌兰图雅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出戏的一部分？
“是啊，图雅郡主，”
晏清顺着萧凌元的话，也放缓了语气，唇边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夜深了，莫要贪玩，仔细着凉。”
仿佛乌兰图雅偷听的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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