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摘下面具
“嗯？”
李元照眉毛一横，眼中凶光毕露，显然对闻经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极为不满。
“侍郎大人且慢。”
闻经武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方才李元照的盛怒与威压对他毫无影响。
他松开手，微微躬身，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
“闻听户部之中，有一批朝廷特供的纸张，其质地之佳，远非市面凡品可比。”
“草民虽不才，却也酷爱笔墨，对此等佳纸心生仰慕久矣。”
“不知侍郎大人，可否将这赌注，换成户部的特供纸张？”
闻经武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对纸张的“仰慕”，又巧妙地提出了更换赌注的请求。
闻言，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谁也没想到，这人放着李侍郎拿出的精致钗环不要，竟是开口讨要什么纸张。
李元照听闻此言，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
“放肆！”
他厉声斥道：“户部特供的贡纸，乃是专供朝廷记录军国大事、编撰典籍所用，岂是你这等白身草民能够肖想的？”
“便是本官，也无权随意支取，更遑论拿来与你这狂徒做赌注！”
李元照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仿佛闻经武的请求是对他，乃至对整个朝廷的侮辱。
闻经武面对他的怒斥，脸上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困惑之色。
他眨了眨眼，仿佛真的不解其意。
“是这样吗？”
闻经武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辜。
“草民近日却听闻一些坊间传言，说李侍郎您体恤下属，爱护文房，前些时日从户部支取了大量的特供纸张。”
“据说数量之多，远远超出了个人日常书写所需。”
“草民还以为，这些纸张侍郎大人是可以酌情分与他人的呢。”
闻经武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李元照心头一跳！
李元照的脸色瞬间变了。
晏清若非一直紧盯着他，根本难以察觉。
李元照原本暴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被阴鸷所取代。
他眯起眼睛，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闻经武，目光锐利仿佛要将闻经武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李元照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闻经武却不给他过多猜疑和细想的机会。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李元照神色的变化，也没有被目光所慑，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
“既然侍郎大人觉得用贡纸作为赌注不妥，”
闻经武语气一转，带着几分“退而求其次”的意味。
“那不如这样。”
“我们依然赌这官盐价格是否会如草民所言一般下跌。”
“若是草民输了，任凭侍郎大人处置。”
“但若是侍郎大人输了……”
闻经武微微顿了顿，目光直视李元照。
“便请侍郎大人告知草民，您前些时日领取的那些远超个人用量的特供纸张，究竟都用作何处了？”
此言一出，李元照瞳孔骤然一缩！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将赌注引到这上面来！
那些纸张的去向，绝不能轻易示人！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已经将赌局的话说出了口。
若是此刻反悔，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虚？
更何况，他坚信自己绝不会输！
盐铁官营乃是国策，背后有重重考量，岂是区区一个民间白丁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
官盐的价格，怎么可能说跌就跌！
想到此处，李元照心中的那丝慌乱被强行压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嘴角重新勾起那抹自负而轻蔑的冷笑。
“呵。”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好大的口气！”
“就凭你，也想让本官输？”
李元照的目光傲慢地扫过全场。
“本官就应了你这个赌！”
“本官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势所必然’，究竟有几分斤两！”
李元照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仿佛已经看到了闻经武输得一败涂地的狼狈模样。
至于那些纸张的去向……
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需要解释的那一天！
闻经武微微一笑，笑意隔着面具，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侍郎大人果然爽快。”
他声音平稳，继续说道：“既然赌约已成，那便说个章程。”
“草民所言，京畿官盐市价，两日之内，必跌三成！”
话音刚落，厅内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两日之内跌三成？！”
“这人疯了吧！”
“官盐价格乃朝廷所定，岂是他一介白丁说跌就跌的？”
“便是户部尚书亲临，也不敢夸此海口！”
一时间，质疑声、嘲笑声、嗤鼻声，此起彼伏。
众人看向闻经武的目光，已然从最初的惊疑，转为了赤裸裸的鄙夷和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仿佛他已经是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
李元照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的自负之色愈发浓重。
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这狂徒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借此扬名罢了。
“两日？三成？”
李元照冷笑连连，语气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好！好一个‘必跌三成’！”
他眼神一转，闪过一丝戏谑与阴狠。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本官也得给你加点彩头才行。”
李元照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闻经武面前，目光如毒蛇般盯着他脸上的面具。
“你若输了，除了任由本官处置之外，”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
“本官还要你，当众摘下你这脸上的鬼画符！”
“让本官，也让在场诸位都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在此大放厥词！”
此言一出，满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比方才更为强烈的骚动！
摘下面具！
问策楼不成文的规矩，便是来者皆可隐匿身份，畅所欲言。
即便偶尔会有像李元照这样自曝身份的人，但大多才到问策楼的人都会选择佩戴面具。
在这些人眼中，面具便是神秘与安全的保障。
李元照此举，无疑是要彻底剥掉闻经武的伪装，让他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比任何惩罚都更具羞辱意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闻经武的面具上。
他们都想看看，这张故作神秘的面具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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