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扳指
但他知道，萧凌元一旦决定的事情，无人能够更改。
而且，萧凌元确实是在“审问”，只是手段残忍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纤云的声音已经彻底嘶哑，只有微弱的抽泣和呻吟。
她的十指血肉模糊，身上鞭痕交错，手臂上的烙印触目惊心。
她如同被彻底玩坏的木偶，奄奄一息，眼神空洞。
但却始终没有说出萧凌元想要的答案。
萧凌元眉头微蹙，眼中闪过戾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盯着气若游丝的纤云片刻。
闻经武终于忍不住，沙哑着嗓子开口：“萧将军……”
“她……她恐怕已经撑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没命。”
“即便如此，她也未曾吐露半字，想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萧凌元冷哼一声，似乎也意识到再用刑下去，只会得到一具尸体。
他盯着纤云，眼神阴鸷。
闻经武见状，心中微动，躬身道：“萧将军，陛下还在外面等着，我去将审问的事情告知陛下一声，免他忧心。”
萧凌元没有看闻经武，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
闻经武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大牢。
一踏出牢门，闻到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闻经武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然湿透。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胃和剧烈的心跳。
晏清见闻经武出来，连忙迎了上来，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凝重，心中便是一沉。
“如何了？”
闻经武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纤云什么都没说。”
“萧将军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那里面……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闻经武出去后，牢内气氛陡然一变。
方才还如阎罗般冷酷的萧凌元，脸上的不耐与戾气尽数退去。
他缓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暗红色药丸。
他捏开纤云已然无力的下颌，将药丸送入她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暖流迅速涌遍纤云四肢百骸。
方才还痛彻心扉的伤口，此刻竟只剩下些微的麻痒，连带着意识也清明了不少。
纤云虚弱地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萧凌元。
萧凌元的转变太快，让她一时无法适应。
萧凌元做完这一切，便负手立于一旁，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一枚墨玉扳指。
扳指通体墨黑，质地温润，在灯火下，闪烁着幽微的光，上面似乎雕刻着细密的云纹，古朴而沉敛。
纤云的视线，却在触及那枚扳指的刹那，死死地钉在了上面。
瞳孔骤然收缩！
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瞬间褪得惨白如纸！
是它！
不会错！
这个扳指的样式……
纵然过了这么多年，但这个扳指，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呃……”
一声压抑的呜咽从纤云喉间溢出，不似痛苦，更像是极致震惊与悲恸下的失声。
……
北疆。
风沙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暗无天日的训练，非人的折磨，让纤云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她记得那一次，她实在撑不住了，高烧不退，浑身抽搐，意识都已模糊。
军医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扔下一句“救不活了，准备处理掉吧”。
军师所领导的组织，从不会为一个“无用”的棋子浪费任何资源。
纤云立即便被扔在冰冷的石屋角落，像一堆即将被清理的垃圾。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像一条野狗般曝尸荒野，在无尽的寒冷与绝望中等待死亡降临时……
一双带着暖玉扳指的手，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扳指的主人，是一位王族女子。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英姿飒爽，眉宇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贵气与悲悯。
她不顾军师的冷眼，将奄奄一息的纤云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并亲手为纤云擦拭身体，喂药。
日夜照料，不惜动用自己珍藏的珍贵药材。
纤云苏醒后，起初满心防备，对这个身份尊贵的王室女将充满了警惕与不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会屈尊降贵来救她这样一个卑贱如尘的暗棋。
但那女子眼中的真诚与温暖，如春日暖阳，一点点融化了她冰封的心。
她告诉纤云，她的名字，她喜欢看的书，她向往的大晏江南风光。
她们成了密友，在那个人吃人的地方，拥有了一段短暂却温暖的时光。
纤云甚至动了脱离组织的念头，想跟着这位王室女，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
组织的人，还是找上了门。
“纤云，你应该知晓，入局者，非死不得脱身。”
军师冰冷的声音，至今仍在她耳边回响。
他们用她唯一的软肋，王室女子的性命，来威胁她。
纤云不得不屈服。
她被重新带回了那个冰冷的地狱，继续接受更加残酷的训练。
再后来，她得知，那位王室女还是被组织运作，送往了敌国大晏。
纤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了下去。
等到她通过了所有九死一生的训练，成为组织最顶尖的密探之一时。
纤云便主动请缨，要求潜入大晏执行任务。
她抱着一丝希望，或许能再见恩人一面，或许……能助她脱困。
可当她历经艰险，终于踏上大晏的土地时，迎接她的，却是恩人一家因“谋逆”之罪，被大晏皇室满门抄斩的噩耗！
那一刻，天塌地陷。
纤云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仇恨。
她留在危机四伏的大晏，一方面为北疆传递情报，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恩人复仇。
直到多年前，萧家遗骨横空出世，以雷霆之势几乎屠尽了晏氏皇族。
大仇得报，纤云却并未感到丝毫快意。
反而是一种更深的空虚与迷茫。
这些年，她潜伏在刑部尚书周延的身边，也曾暗中调查过当年恩人一家的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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