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玉镯
闻经武最近被闻太傅盯得紧，不得不在晚上偷偷进宫。
闻经武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家丁服，凭借着腰牌，避开层层宫禁，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宫。
晏清所在的殿内，此时只点着一盏孤灯。
晏清就坐在烛火下，一动不动。
烛火将晏清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闻经武见状，心又是一阵刺痛。
他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
这才看清，晏清的手中正无力地摩挲着一个剑穗。
剑穗编织得极为精致，玄色的丝线上，用金线绣着复杂的云纹。
晏清的指腹在剑穗上来回抚过，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茫然与落寞。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晏清猛然回头。
四目相对。
晏清见是闻经武有些差异。
闻经武快步上前独晏清行礼，随即摊开手掌，将羊脂白玉镯呈到晏清面前。
“臣有一物想送给陛下。”
闻经武的声音有些紧张，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
晏清的目光，从闻经武紧张的脸上，缓缓移到那枚玉镯上。
随即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穗。
这曾是她亲手编织，预备赠予萧凌元作为生辰礼的。
如今对比之下仿佛是在嘲讽着她的天真与愚蠢。
闻经武的目光，也落在了剑穗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鼓起勇气轻声问道：
“能……把它给我吗？”
晏清微微一怔。
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也好。
这东西她本就不想再送出去了。
留着也只是徒增憎恶。
晏清便将剑穗递给了闻经武。
闻经武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晏清拿起玉镯，触手温润带着一丝清凉，仿佛能抚平人内心的躁动。
她将玉镯套在手腕上，大小正合适。
皓白的手腕，与羊脂般的白玉相得益彰。
晏清抬起头，看向闻经武，紧绷了多日的唇角，终于难得地向上扬起了一点弧度。
尽管笑意很淡，却足以融化坚冰。
“多谢。”
看到这一抹笑，闻经武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也不觉跟着笑了起来。
“陛下喜欢就好！”
晏清这才意识到闻经武大晚上乔装进宫见自己，或许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开心一点。
不由得有些感动，看向闻经武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两人又似乎回到了年少时的日子，聊了许多日常琐事。
晏清得知闻经武被闻太傅安排想看贵女，忍不住出言打趣。
一来一回间，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两人聊得专注，并没有注意到殿内的廊柱阴影里，翠欢的身影一闪而过。
翠欢垂着眼帘，将晏清和闻经武的互动记在心底。
脸上虽然没有显露任何表情。
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
另一边，萧凌元放下手中的密折。
他算了一下日子，竟已许久未见过晏清。
想到晏清，萧凌元惯来冷硬的唇角，竟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就在这时，亲卫在门外通报。
“王爷，宫里的翠欢求见。”
翠欢？
萧凌元眉峰微挑，正好自己想要了解最近晏清都在做什么。
“让她进来。”
翠欢低眉顺眼地走进书房，在离书案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参见主子。”
萧凌元指尖轻敲着桌面，目光淡漠地落在翠欢身上。
“起来吧。”
“陛下……近来如何？”
翠欢垂着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回主子，陛下一切安好。”
“只是……”
萧凌元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翠欢。
“只是什么？”
翠欢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似乎在畏惧萧凌元无形中散发的压迫感。
“只是，闻太傅家的公子近来与陛下走得有些近。”
闻经武？
萧凌元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
“一个黄口小儿罢了。”
翠欢的头埋得更低了。
“可……可陛下将自己亲手编的剑穗，赠予了闻大人。”
书房内的空气，骤然一凝。
萧凌元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剑穗？
原来，是给闻经武的……
翠欢顿时感受到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不敢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闻大人也赠了陛下一只羊脂白玉镯，陛下日日都戴着很是珍视。”
“咔嚓——”
一声脆响。
萧凌元手中的狼毫笔，竟被他生生捏断。
墨汁溅出，在他手背上留下几点刺目的墨迹。
萧凌元缓缓抬起眼，眼里无半分暖意，只剩下令人胆寒的冰冷与阴鸷。
“你说什么？”
翠欢许久未曾见过萧凌元这般戾气，是一种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杀伐之气，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翠欢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如筛糠。
“主子饶命！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恰在此时，亲卫再次通报。
“王爷，阿绾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穿着一身淡青色的侍女衣裙，正是易容成晏清模样的阿绾。
萧凌元看着那张与晏清一般无二的脸，瞳孔猛地一缩，神情有片刻的怔忪。
阿绾走到萧凌元面前，屈膝行礼，声音清冷。
“主子，属下幸不辱命，已成功潜入闻经武的院子。”
“如今，他的书房属下已能自由出入。”
萧凌元眼中的波澜被他强行压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他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阿绾垂眸回禀。
“闻经武近来被闻太傅安排着与各家贵女相看，似乎心不在此。”
“此外……”
阿绾顿了顿，继续说道。
“他前些时日，重金购得一只成色极佳的羊脂白玉镯，日夜带在身上，很是珍重。”
重金购得。
日夜珍重。
萧凌元听后，面色冷得可怕。
原来玉镯是闻经武特意买下，而晏清也收下了。
不仅收下还回赠了她亲手编织的剑穗。
好。
好得很！
跪在地上的翠欢与站着的阿绾默默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生怕下一秒就会被萧凌元滔天的怒火波及。
整个书房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檀香在无声燃烧。
半晌，萧凌元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
“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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