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疑点
锦绣从匣中取出块褪色的锦缎，层层展开后，露出一个暗黄色的佛珠。
“这是我当时为了留个念想，娘娘死后，小人从散落的佛珠中偷偷捡了一粒。”
李淮月仔细看了看，佛珠颗颗圆润，细看可见木纹中嵌着细碎的银星，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并没有特殊之处。
“这便是红盒子里的东西。” 锦绣捏起佛珠，指尖微微颤抖。
“柔兰使者说，这是他们王室秘法特制的‘孕珠’，用雪山紫檀混着秘药浸泡了三年，戴在身上能调和气血，助女子受孕。”
李淮月凑近细看，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御医验过？”
“验过的。” 锦绣点头，声音沉了下去。
当年太医院的刘院判亲自查验，说佛珠是上等紫檀所制，镶嵌的银星也是纯银，连那点药香都验不出毒性，只说是些温补的草药。”
“那便是无害的？”李淮月问道。
锦绣点头：“先皇见它无害，又听说有孕事功效，便转手赐给了宸妃娘娘。”
“宸妃因此怀孕了？” 李淮月追问，指尖轻轻拂过佛珠表面的纹路，触感细腻，确实是珍品。
“是。” 锦绣的眼眶忽然红了，她捧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娘娘盼子多年，戴这串佛珠不足三月，就诊出了身孕。”
李淮月皱眉，这么神奇？
“那时候整个后宫都替娘娘高兴，谁也没料到……” 锦绣哽咽着停住话头，指腹反复摩挲着那颗佛珠，上面有道极浅的裂痕。
李淮月递过块手帕：“慢慢说。既然佛珠无害，宸妃为何会中毒？”
锦绣接过手帕按了按眼角，深吸一口气才续道：“娘娘怀孕后，对这串佛珠宝贝得紧，日夜戴在手上。可真正让她出事的，不是佛珠，是吃食。”
“那是什么？”
锦绣走到仓库角落的矮凳旁坐下，油灯的光随她的动作倾斜，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是当年的贤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送的吃食。”
“太后？” 李淮月心头一震，“她那时与宸妃关系如何？”
“表面上亲如姐妹。” 锦绣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刻骨的寒意。
“贤妃总装作温婉贤淑的样子，对谁都和和气气。宸妃娘娘性子单纯，真把她当姐姐敬重。可谁能想到，最毒的蛇，往往藏在最暖的花团里。”
锦绣低头看着油灯，声音飘远，仿佛沉入了遥远的回忆。
“仔细说说？”
“娘娘怀孕月余时，贤妃派人送来一碟‘酸梅酥’。那酥饼做得极巧，外皮酥松，内馅是酸甜的梅子泥，娘娘孕吐得厉害，吃了两块竟觉得舒服了不少。”
“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是的，娘娘爱吃的很，竟每天都想吃，便找贤妃要了这点心房子，让御膳房做给她吃。”
“贤妃给了方子？”李淮月怀疑，她这几次与太后打交道，想象不出当年的贤惠。
“给了。” 锦绣点头，指尖攥得发白，“不仅给了方子，还特意让人送来一罐子腌好的梅子，说这梅子是她娘家特供的，比市面上的更酸甜爽口。”
“后来呢？出现什么状况了？”
“娘娘信了她的话，让小厨房按着方子日日做酸梅酥，连安胎药里都要加两颗腌梅子调味。”
李淮月的心沉了下去：“那梅子或方子有问题？”
锦绣摇头：“娘娘的孕相一直很好，太医每次诊脉都说胎儿稳健。”
李淮月疑惑：“那你如何怀疑贤妃呢？”
“因为娘娘除此之外，吃食并无异常。”
“如果是其他的毒呢？”
锦绣回答：“也许有可能，但先皇让人查了那么久，都没有异常，最后只草草怪罪于皇后治理不利。”
“所以你只是怀疑。”李淮月反问。
锦绣点头。
“娘娘吃那个酸梅酥后，每月都会晕一次，但是御医查脉，都说娘娘脉象十分好。”
李淮月更疑惑了，如果现在只是怀疑，那更难查了。
“宸妃死的时候，你在吗？”
“等太医赶到时，娘娘已经…… 已经没了气息，七窍里渗出的血都是黑紫色的。”
锦绣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奴婢当时就在殿外，听见太医说娘娘是中了慢性毒，毒素积在胎盘中，发作起来才如此迅猛。”
“为何不查贤妃？” 李淮月追问，“她送的方子和梅子，最该被怀疑。”
“查了，可查不出证据。” 锦绣苦笑，“贤妃早有准备，说方子是御膳房的老厨子传的，梅子也是市面上买的。”
“怎么会……”
“小厨房的人被盘问了三天三夜，连淘米的水都验了，愣是没找出毒源。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只说是宸妃胎像不稳，意外薨逝。”
“那你知道牵机引吗？”
锦绣摇头。
难道没关系？
李淮月不禁怀疑之前查牵机引的方向是错的。
“你可还有证据？”
“那梅子做出来后，与其他点心不同，其中要混入一种叫银星粉的东西，在市面上是一种普通的调味剂。”
“你怀疑这个？”
“单独看没毒。” 锦绣摇头，声音发颤，“可奴婢查过，若是将酸酶酥中银星粉末混着娘娘安胎药里的甘草汁，搭配一种叫雪草的东西，会血流不止。”
锦绣抓住李淮月的袖子。
“奴婢查过，那佛珠便是雪草浸泡过。”
“如何得知？”
锦绣哭的可怜：“奴婢记得当年御医查佛珠的时候，御医写过佛珠用哪些药材泡过。”
李淮月犹豫，这样无凭无证确实除了怀疑别无他法。
“贤妃定是早就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她送酸梅酥、给梅子，就是为了让娘娘日日摄入银星粉末，再借着安胎药催发毒性！”
看来，这锦绣已经认定是当年的贤妃所为。
油灯的光晕剧烈晃动，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李淮月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
难怪锦绣先前对红盒子撒谎，难怪她对 “孕珠” 讳莫如深，原来这串佛珠竟是下毒的关键。
而她一直躲在织工坊，是怕被太后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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