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的簪子掉了

完颜西玦病恹恹的行了个礼，面容谦恭：“将军不必如此，我等一介商人布衣，身份卑贱，能幸得将军危难相救，已是感激不尽。将军厚待，齐修当竭尽全力，以解将军之忧。时日不早了，将军还是尽快赴诏，但数日劳顿，还望将军保多多重身体。”

长风吹动，披风飞舞，少年苍白病弱，然眉宇间自有浑然天成的坦荡风骨。

蒙吐阿奇深深看了一眼完颜西玦，道了一声：“告辞。”便飞身掠上侍从牵来的快马，朝内城奔去。

直到身影不见，完颜西玦负手而立，站在巍峨森严的匈奴城池之下，凝望片刻，突然嘴角牵起，翩翩清朗霎时不见，眼底暗潮涌动，浑身释放出与生俱来的霸气凌势。

沈从玉打马上前，蓦地翻身下马，与完颜西玦并肩而立，神情傲然，睿智中透着狡黠，同样让人不能逼视。

辉煌的城池，犹如囊中之物，因为外来的狼已经盯上了羊。

心知他们少年心高气傲，此番乔装混入，定是怀着图谋不轨，穆唐暗暗叹息，即便这座城池坚如铁筑，被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天才少年盯上，怕是离散沙不远了。

“安心，你觉得这座城池如何。”完颜西玦突然问她。

“不如何，没兴趣。”她一点也不客气道。

“不如何？”沈从玉有些失笑，看了完颜西玦一眼，又对她道：“敢这么回答东煌四殿下的，你是第一个。”

完颜西玦凤眸深沉，如幻如雾，神色让人看不真切，只觉被他盯上，如芒刺在背。

他沉声问道：“怎么个不如何法？”

见他追问，穆唐裹紧有些偏大的貂绒大氅，遥望远方朦胧中静卧的长河，感受如远古吹来的冷风，淡淡道：“贫苦之地，犹如鸡肋，嚼之无味，弃之可惜。”

沈从玉冷笑一声，颇不以为然：“你懂什么，匈奴民族自古畜牧为生，待到开春，水草丰美之地足以养出最优秀彪悍的骏马，你却说它是鸡肋之地？且匈奴觊觎垂涎我东煌领土已久，近些年来更是蠢蠢欲动，我们岂能坐等它强大，然后麾兵南下？”

穆唐瞥眼反问：“此时你带军麾师北上，攻此城池，有几成把握？”

沈从玉打量一眼眼前高墙，定定直视她，少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本将军出马，自然是有八成。”

“好！那么攻下之后，东煌会如何对待这里的匈奴百姓？”

“自然是成为我东煌附属，年年供奉。”

穆唐摇头：“这里的冬日漫长，温差极大，能裹腹就很难得，再逼他们供奉，怎不群起生事。且物极必反，一味打压只会让天生凶悍的他们更加反感，水则载舟，亦能覆舟，到时候你们只怕会手忙脚乱，应接不暇。所以我说，没有根治的策略，它只是鸡肋之地。”

“那就再打，打到他屈服为止！匈奴虽然剽悍，但我东煌铁骑更加威猛，你说是不是，从玉。”及参从身后跳出，不服气道。

“那么……怎么个根治之法？”完颜西玦突然走近，比她高出许多的他，居高临下，眸光烁烁。

穆唐一愣，有些难以开口，自古秦岭以北的夷狄让历代王朝头疼不已，大多数是只驱不占，这是个硬气的民族，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据穆唐近来所知，这个朝代的匈奴帝国大半领土都与东煌接壤，只有西部一个缺口与云穹接壤。

同属于北方，东煌的铁血政权之下，雷厉风行，崇尚武力，又怎会肯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推行文化渗入，并帮持经济困难，来慢慢软化他们骨子里的好斗呢？

是啊，一切打压都是只治标不治本。暂时的胜利不代表永久的胜利。匈奴帝国，21世纪历史上唯一一个能够打到西伯利亚进入欧洲的强悍种族，它的一切先天条件决定了这是个不安分的民族。

面对完颜西玦的提问，穆唐目光避开，只得匆匆一句：“天寒地冻，齐家少爷体虚病弱，还是莫要在这吹冷风了。”

说完，快步走开。

“安心，等一下，你东西掉了哎！”及参从地上拾起那个白玉簪子，对着太阳颇有兴趣玩赏起来。

穆唐连忙在身上摸了摸，还真是的，这些天心情郁闷，人也跟着丢三落四了。

“咦，这簪子上怎么有个闲字。”

“切，簪子有字有什么稀奇的，你脑袋上不还有个憨字呢！”穆唐笑道。

簪子递到一半，被完颜西玦突然半路夺过，放在手上仔细看了一遍问道：“你从何处得来这簪子？”

穆唐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既惊讶又带着怀疑，一脸怪异地看着穆唐，不就是一只成色低廉的簪子吗？便随口道：“这簪子是我捡的，怎么，有问题吗？”

沈从玉慢悠悠瞥了一眼，意味深长道：“这莫不是南离闲王的物件吧。”

完颜西玦道：“看这簪子的质地，出自南离国，由于价格便宜，是下层人民经常佩戴的一种玉，簪子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这个闲字，乃是南离的禁字。”

禁字？据说南离国不是民风开放吗？怎么还玩起了文字狱的把戏。

据说南离国的太子，就是个混血儿，是皇帝和匈奴女人生的孩子，南离国子嗣单薄，就留下鱼南欢这么一个皇子，虽然这混血在整个圣天是要遭人唾弃的，但鱼南欢也许是唯一一个没人敢非议的。因为人家未来是南离的皇帝，是圣天大陆拥有数个金矿，最有钱的男人。

这南离太子早就放出狠话，谁若不服气，他就用金子砸死他，大底这南离国是唯一一个使用金刑的国家。

及参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当年南离皇帝和其弟弟闲王，据说为了一个匈奴舞女大伤和气，甚至内廷动了手，后来南离朝廷有人起兵造反，南离皇帝趁此机会除掉了闲王，还将其挫骨扬灰，除去了皇籍，同时下令举国上下禁用闲字。”

穆唐无所谓哼哼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要铲除异己，自然是有千万种理由。”

说完就要把簪子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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