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好修长的腿

心痛了痛，穆唐攥紧了手指，最终还是忍住想要拍一拍他的冲动。

穆唐心知她不该对一个单纯的孩子撒气，可若不这样尽早划清界限，跳出纷争外，哪怕她存在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有可能陷入纠缠。

完颜西玦谋划的，都是动辄血流成河的事情，是她一生都惹不起的，也是她一生都不想参与的。

“安心……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四哥和从玉在商量事情，我偷偷听到的……你不能生我的气呀！”

及参低着头用眼瞄穆唐，小声哀求，而兔子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起风了，你回去吧，免得着凉。”穆唐淡淡道。

及参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指了指一旁啃泥巴的骡子道：“四哥说的不错，你果真犟得像小毛驴。”

“那是骡子，及参。”

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的物种，及参怕刚才的话引起穆唐的不适，生怕被她误会自己是故意嘲讽，赶紧道：“啊！骡子，我就喜欢骡子，你要是也喜欢，咱们回了盛京，养一堆骡子玩儿。你就原谅我吧？”

穆唐摇头，看着城外一片沉沉的苍茫之色，对他道：“再过几天，你们计划收官，这漠北，这城池，这里的一切人和物，只怕都变得不一样了。你的东煌，我的洛阳，从此天涯海角再无瓜葛。所以及参，你还让我原谅什么，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无关紧要……及参瞬间脸色惨白。

“安心……我知道了。可是......有一句话，我想和你说，四哥，从玉，还有我，我们从未想过要害你，真的，安心你要信我。”

一根细长的野草飘落到他的肩上，又瞬间被吹走。

少年眼底因熬夜捉兔子淤青一片，由最初惊愕变为惊慌，再由惊慌变为颓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迷茫不解。

最终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去。

穆唐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酸涩难言。

及参，对不起。

其其格哼着民谣，从毡帐后面绕过来，手中牵着一匹红棕色的马，是刚从侍卫大哥手中借来的，那马对她还不熟悉，扬蹄甩头，一个劲儿地想要挣脱。

穆唐呆立在雪地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蓦然，她从其其格手中夺过马缰，利落翻身，扬声清咤“驾！”

人和马箭一般冲离，温度太冷，气压太低，她需要发泄，需要清醒。

一路踏雪飞奔，迎着大雪，北风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疼，冷风灌入胸腔，她被呛地重重咳嗽几声，莫名快意涌来，双腿夹住马腹，青黑色蛇皮鞭子狠狠抽着马臀，如流星一般扫过积雪堆砌的长道。

此刻城门大开，道路两旁尽是饥肠辘辘，殷切送别蒙吐阿奇军队的匈奴百姓。穆唐从夹道中飞快掠出，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她不认得路，却执拗地一路向北，沿着如梦如幻的伊洛雅长河，迎着肆虐呼啸的北风，近乎疯狂地，无畏地在漫卷的飘雪，凌烈的飓风中，奔跑，搏斗，释放。

苍苍雪原，辉宏无边，她的身影渺小如草芥，堪堪欲折，却也坚柔似蒲草，韧如顽丝。

不知跑了多久，人和马都累得不行，终于停下来。

她翻身下马，看着面前巍峨雪山，宛如银龙盘踞，阴郁散尽之后，便是彻底的畅快淋漓。

她想明白了，这世界，谁认真，谁才是最大的输家，完颜西玦，沈从玉，及参，赫敏，呼延榆，这些人，她一个也不想粘连，也斗不起，龙虎相争，阴谋阳谋。

随它去吧。

她不过是一微不足道的穿越者，自己要做的，只是明哲保身，然后凭着一身本事浪迹天涯。

嗯，这才是理想的生活。

但前提是，他们也别想招惹自己。

一声清郎地口哨，隐约在风中乍起，又有些谨慎入微的意味。

穆唐耳朵动了动，这个光景，还有人在捕猎不成？

她牵着马，躲到避风的岩石后，又接连几声口哨，不同声色，高低错落，长短略有偏差，隐没在风中，不易察觉。

穆唐眼底的蓝变得深如潭水，不动声色笑了，“果然是在‘捕猎’。”

从这些人训练有素，分工明确，神龙不见尾的功夫来看，不管他们设什么圈套，挖什么陷阱，跟自己有半毛钱的关系？

辨了下方向，穆唐跳上马，悠哉悠哉地原路返回。

可惜，世事难料，她什么都好，聪明果敢，沉稳睿智，可就一样不好——她是个路痴。

这山峰林立，高耸入云，九曲十八弯，尤其是被雪覆盖后，简直一毛一样，没了一点标志性。而且前几天气温回暖，不少冰雪变脆，经新雪这么一压，很容易发生大面积雪崩……

雪崩……

穆唐打了个寒战，开始想入非非，千年之后科考队员无意在某某冰雪层中发现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该女尸系汉族匈奴混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女尸怀中竟然揣着一把现代高科技防震手枪……

然后在被某某八卦科学家编入十大未解之谜……

等等，那是什么？商队？

半山之下，莫名出现一队普通车队，在积雪中像一条黑色虫子缓慢前行。

看那装扮，非商非军，放在平时，再平常不过，但是出现在这荒无人烟，连根鸟毛都没有的山窝里，就显得不那么平常了。

且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些人除了一个车厢，连个粮食都没拉着，在这漠北深山里，吃雪么？

穆唐擦擦眼睛，确定不是眼睛出现了幻觉。

车队不过三十几人，有家丁有车夫，居中位置的马车旁有两个随车侍从，车厢并不华贵，看起来很是朴素，灰白色的帘子一晃一晃，里面隐隐约约映出个小桌子的模样，桌上放着茶壶，书本，还有一个软榻，软榻上似乎还有一双笔直的长腿……

穆唐伸着脑袋，纯粹是闲来看热闹的神色，嗯，那腿……真修长。

突然，马车停了一下，穆唐下意识觉得危险，一道明亮寒光冲破风雪，在空气中呼啸而来，直穿心脏！

她凭着敏锐的直觉陡然跳马，在雪地里滚了几滚，在跳下的瞬间枣红马突然倒地痛苦长嘶，那马肚子上赫然插着一根翎羽，在抽搐中蹄子一阵猛踢，雪山中最忌讳大声吼叫，容易引起雪崩，这畜生是想拉她一起长埋雪下作标本不成？

她翻了个身的同时，摸出血刃，准确无误地扎在马脖子的大动脉上，鲜血喷溅，左右不过一瞬间完成。

但想不到的是，马临死前的反射一脚，将距离最近的穆唐给踹下了山坡。

“大胆！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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