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颜无圣的死

连水镇。

苏扶卿来到央华郡主的床边，少女脸上的脓包和红斑依旧触目惊心，但是人已经睡熟了，这次睡眠比前两次要好一点，没有难受地哭喊，苏扶卿安静地看了一眼，暂时放下心来。

其实在这瘟疫，颜无圣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央华郡主的高烧能够褪了，也是她的幸运，早些年为了给苏扶卿治病，颜无圣搜罗了不少奇珍异草，有很多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东西，这次给央华治病，颜无圣可谓是拿了压箱底的宝贝之一。

即便再心疼，这药该用还是得用，好在没让他失望，用了那冰芯草之后，央华的情况果然好多了，睡觉的时候也不在乱抓乱挠了。他将药方仔细记下来，放到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就去看莲生香了。

而苏扶卿探望过央华，没有停留，就又去议事大厅去了。路过穆唐之前住过的房间时，他下意识地看过去，眼前仍旧是漆黑一片，但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个房间是没有丝毫人气的，不像是之前走近这里，他能明显感受到房间的灯，传来温热的温度。

“王爷，张大人，李大人，还有工部侍郎都在议事堂等你呢。”身边的人小声提醒道。

“好，我马上过去。”苏扶卿淡声道，手从门框上收回来，转头问道：“颜先生呢？是不是又去看莲公子了？”

“回王爷，颜先生在药方呆了一会儿，就去找莲公子了。”他又小声道：“那莲公子也不会知道得了什么病，跟疯子一样，好几个将士都摁不住，现在勉强才将他绑在椅子上，不然他又要咬人了。”

什么病？苏扶卿自然是知道莲生香中的毒，他中迷鸳的时候，当时苏扶卿和穆唐都在，只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毒而已。

迷鸳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他自己就是长期用药养着，也算是半个大夫。但是他忽然想到某种可能，便停下脚步问道：“颜先生这两日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小侍从想了想道：“自从莲公子来了后，颜先生变得爱收拾了，除了照顾央华郡主和您，颜先生有空便在药房里收拾，他那个宝贝箱子又装了不少东西，药房里的药材都弄得整整齐齐的。”

“王爷，王爷！您去哪儿啊！大人们还在议事堂等着您呢？”

苏扶卿温润的面容有些严肃，他走路很快，这些路他只需要走过一遍就能够记住，当他来到药房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他的手触摸到桌子上的一张薄薄的纸，有些颤抖地递给小侍从道：“念。”

小侍从只看了一眼，便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有些不敢出声，最后怯声道：“王……王爷，颜先生给你道歉，说对不起你，余生让你珍重……他会安排好一切，他……他……”

话没说完，苏扶卿已经消失，小侍从追出去喊道：“王爷，王爷！您别急啊！”

“颜先生呢？”苏扶卿阻止了门口正要行礼的守卫，语气有些急促。

“回王爷，颜先生正在屋里给莲公子诊治。”

“多久了？”

“大约两个时辰了。”

两个护卫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他们从没见过王爷这样急促，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还有一丝丝的微红。

他的脚步有些凌乱，一下子将房门踢开，两个护卫也连忙跟了进去。

屋里全是浓烟和水汽，门一打开，滚滚的烟雾冒出来，地上遍地都是水渍，呛人的药味混合着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两个侍卫一愣，眼里充满了惊骇，他们一直守在门口，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颜先生，颜先生？”

苏扶卿轻轻喊了两声，但是没有任何人回应，死一样的寂静。

“颜先生在这里！”其中一个护卫急忙叫道。

苏扶卿寻声跑过去，几乎是同时，他的手搭在颜无圣的脉搏上，几秒后，他的眼神突然就暗淡下来，然后安静地起身，起来的时候，身形晃动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护卫想要上前搀扶，苏扶卿无言推开，慢慢走到门口，嘴唇张合了好几次才回头淡声道：“找个好山水的地方，葬了吧。”

颜先生陪伴了苏扶卿十几年，两人不是主仆，更像是朋友，苏扶卿几乎习惯了这个老人在身边无时不刻的照顾，他的这条命能够活到今天，也是因为颜无圣，苏扶卿一直心怀感激，但是……今天……

他知道这个老人的选择，他知道他为什么和莲生香一命换一命，一切都是源于亏欠，他妻子的死，他一直觉得内疚，这种内疚折磨了他几十年。

而现在他见到了莲生香，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是他找到了弥补亏欠的方法，迷鸳的毒可以解，一种解法是找到炼药的人，用剩下的迷鸳草做解药。另一种便是以命换命，可是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既危险又难以实现，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

那样的方法既残忍又要忍受难以想象的疼痛，苏扶卿扶着他的那一刻，颜无圣的身子就轻了很多，那是整个生命透支到油尽灯枯的结果啊！而护卫看到颜无圣的那一刻，也是发出了惊呼，虽然很小声，但他还是听到了。

不一会儿，有人送来了一沓厚厚的纸，已经装订成册，整整齐齐摆放着，有些字迹比较潦草，仿佛是因为时间匆忙急切写成。

“王爷，颜先生之前吩咐过，这里都是您历年来的诊断记录，您常吃的药也在这这里，另外由于时间匆忙，他来不及做新的，但是他说药方您知道，照着做就行，其他的事情……颜先生说他已经有了安排。”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昏黄的灯光下，苏扶卿单薄的身影微微一晃，言语有些有气无力，来人知道颜先生的突然离去，对王爷是极大的打击，但那边又催的急，想了想还是轻声道：“王爷，莲公子那边想要见你，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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