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慎之，对不起

完颜西玦大喝一声，冷声道：“你敢抗旨不尊？”

隋影随即跪地，掷地有声道：“属下不敢，以命换命风险极大，且不说长公主能不能被救活，但是皇上您……”他没有说出那个可怕的结果，而是继续道：“皇上，请为东煌的子民考虑一下吧，您不能丢下他们，您才刚登基啊！”

但是他主意已定，想了想，还是沉声道：“隋影，你跟随朕十几年，想必也知道如果没有阿唐，就不会有现在的朕，朕的这条性命也是阿唐救回来的。现在朕还给她，也没有什么不妥，更何况东煌现在奸佞肃清，朕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参儿是个善良的孩子，东煌子民在他的庇佑下，朕也觉得放心，这也是朕欠他的。”

他头一次这么语重心长地和属下解释，可是隋影心如刀第三百章割，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方法，伏在地上沉声道：“皇上！”声音中充斥着浓重的悲愤，因为太过伤心，偌大的汉子肩膀耸动着，将头深深触在地面。

这一声似悲似鸣的呼唤，也改变不了什么，完颜西玦还是走了。他欣长的背影逐渐和漫天红色的枫叶融为一体，天边的晚霞万丈，万里红云，他走的决绝，坚定，而又满怀欢喜。

“您根本没有欠五殿下什么啊，皇后残害忠良，心狠手辣，那样的下场，已经是看在她是五殿下生母的份上，格外仁慈了。您为什么还觉得愧对他呢？运筹帷幄多年，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却将打拼来的江山，拱手让人，皇上，属下觉得不值啊！”隋影七尺男儿，伏在地上呢喃自语，肩膀抽.动，久久不愿意起身。

晚上，几只乌鸦落在院中高大的梧桐树上，呱呱叫个不停，宫女觉得忌讳，赶紧拿了扫帚驱赶走了。墙角的菊花开的热烈繁茂，散发着幽幽的清香，过了中秋，南离开始正式进入秋天，这几天刮了风，树上的叶子又掉了不少，连御花园的颜色，都黯淡许多。

宫里开始忙活着准备过冬的物品，从丝绸，皮毛，到上好的炭火，暖炉，都开始置办起来，但比起往年，今年的要简单许多。因为南离王下过圣旨，宫里所有开销一切从简，将多余的开支用到南离贫苦人家上，这也为他在民间博得了不少好感。

不一会儿，呼呼的风席卷而来，带着阵阵凉意，外面树叶沙沙地响，落地时发生脆裂的响声，摩擦着地面，看样子风雨欲来，宫女将所有的门窗关好，屋里安静了许多。

穆唐变得很怕光，她们也不敢点灯，只在隔壁的厢房里点了一盏小小的鱼油灯，有微微的光透过来，使得这屋子里不至于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她蜷缩在床上，抱着双臂，将自己关在黑暗中，试图忘记满身黑色的疮疤，弥漫着臭味的身体，因为这样可怕的状态，她不愿意见任何人，害怕别人见到自己，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悚的目光，那样比杀了她还要让人难过。

她这个样子，瞬间想到全身被毁的赫敏，那张沟壑纵横的，斑驳的脸至今萦绕在她的梦中，比穆唐的样子吓人百倍，那样的她，又是如何挺过来的呢？她终于明白赫敏为什么这么恨她，她虽然救了赫敏，却让她永远活在人间地狱。

手腕上的红色珊瑚珠子发出炽热的温度，在黑暗中似乎在安慰着穆唐，闪烁着琉璃似的光泽。这是苏扶卿送给她的，许多天来，一直戴着从未离身，也许她和苏扶卿，再也无法相见，甚至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下落，这串珠子，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念想了吧！

“公主，东煌帝来看您了。”宫女小声道。

“知道了，下去吧。”

沙哑残破的声音不仅让宫女愣了一瞬，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宫女退出去之后，完颜西玦高大俊逸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走进屋，今晚他气色很好，许是服用过三生花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好，超凡脱俗，尊贵高雅，再加上一身华美紫色长袍，更衬托出风华绝代。

一股清幽的冷香飘过来，眨眼间他已经将穆唐抱在怀里，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丝毫嫌弃。对于他的怀抱，穆唐使劲挣扎出，又躲到最里面的墙角，将头埋进膝盖，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

不是她矫情，而是这样的自己，她厌恶之极，像一只奇丑无比的，奄奄一息，散发着恶臭的垂死病人，这样的自己，除了等死，已经配不上这世间任何美好的事物，包括完颜西玦。

完颜西玦有些落寞地将手放下，看到她这样凄惶无助，觉得心疼到窒息。但是转念一想，过了今晚，她又可以恢复美貌，变得美貌逼人，惊世绝尘的时候，他欣慰地笑了。

“阿唐，你过来，你这样靠着墙，会冷的。”他低声哄劝道。

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下，低低传来一声听不清楚的咕哝：“你走吧，我不冷。”

“听话，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任性？你当初在朝堂舌战群儒的勇气哪里去了？怎么生个病还怕见人了？过来呀，让为夫抱一抱。”他故作轻松道，张开双臂，然而墙角的女孩依然无动于衷。

寂静了几秒，床突然传来一声轻晃，像是有什么重物压上来了，她仓皇看去，就看见一个结实的身影扑上来，瞬间将她抱住，一股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让她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只听头顶的声音带着磁性，缓缓道：“你看你，浑身冷的像冰块，你这样让为夫好心疼啊。”

他像哄孩子一样，神情温柔，轻轻拍着穆唐清瘦的背，虽然是第一次这样做，但是表现的很熟稔，像是已经操练过很多遍。

“慎之……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说出这句话，然而不争气的眼泪也随之流下，将完颜西玦胸前的衣衫哭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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