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守的不是关隘，是万家灯火

"荒谬！"林小满厉声打断，"他分明是用你的血为媒介，将春娘的魂魄拘在身边！"她指向瑟缩在墙角的春娘，"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要去投胎转世吗？"

秦霄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那...那他为何要..."

裴昭突然冷声插话："自然是为了借春娘之手害人。"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秦霄，"只怕他是故意想要借春娘之手来谋害于你。"

秦夫人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我苦命的孩子们啊..."她一把搂住秦婉，又想去拉秦霄，"那杀千刀的妖道，这是要毁了我秦家啊！"

林知鸢怯生生地开口："可是...为什么要害秦家呢？"

林小满与裴昭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了然。

裴昭眸光一沉，声音冷冽如冰："诸位可曾想过，秦老将军年事已高，朝中能征善战的年轻将领屈指可数，若小将军有个三长两短..."他环视众人，"届时边关告急，何人能挡？"

这番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众人面色大变，若是秦霄真有了三长两短，秦府必定大乱，歹人若想从中谋利作乱，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林小满轻叹一声："王爷所言虽是最坏的结果，但此妖道确实存了害人之心。"她转向秦霄，"一个活人若与厉鬼朝夕相处，不出半月必定精血耗尽而亡。更可怕的是...从我发现她起，她脑中就只有一个执念——"要和秦郎在一起"。这分明是被刻意植入的念头，让她成了没有心智的傀儡。"

秦婉突然举起手，眼中满是困惑："那我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会缠上我？"

"什么缠上你？"秦霄猛地抬头。

秦婉便将这几日的遭遇简要说了一遍。秦霄听完面如死灰，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我竟...差点害死自己的亲妹妹..."

"哥哥别这么说。"秦婉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谁能料到会有这等邪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林小满解释道："春娘之所以认错人，原因有三。"她竖起手指，"其一，她不知小将军有个双生妹妹；其二，你们血脉相连，气息相近；其三..."

她顿了顿，看向春娘："只能说是巧合了，他被那妖道送至秦府之后，是想让他直接来找小将军，可没想到在小将军的院子里意外碰上了前来找兄长的妹妹秦婉，一个满脑子只有"秦郎"二字的厉鬼，他没有任何的心智来思考眼前这人究竟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人，她只知道有一个和心上人一模一样的女子，甚至自然而然认定是对方变了心，故意扮作女子来骗她。"

秦霄听完林小满的解释，望向蜷缩在墙角的春娘，心如刀绞。

那个曾经明媚如春花的女子，如今竟沦为一具没有神智的傀儡，被恶人利用来害人害己。

他缓步上前，却在距离春娘三步之遥时停下。

指尖微微发颤，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他怕自己的阳气会伤到她，更怕看到她因恐惧而瑟缩的模样。

"春娘..."秦霄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这一切本不该由她承受，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转身时，他的眼神已恢复清明，只是眉宇间的痛楚怎么也掩不住。

"林小姐。"他朝林小满深深一揖，"我知你是有真本事的人。春娘这一生...太苦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若非因为我，她早该投胎转世，过上新的人生。"

秦霄望向窗外的天色，边关的风似乎穿越千里吹进了这间屋子。

他挺直脊背，声音渐渐坚定："毫不夸张的说边关需要我秦家人坐镇，可如今父亲年迈，我秦霄身为将门之后，自当以家国为重。可是..."他回头看向春娘，眼中泛起水光，"我愿替她承担所有罪业，只求林小姐能助她脱离苦海，重入轮回。"

众人看着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年轻将军，此刻却为了一个女子红了眼眶。

林小满："将军不必如此。春娘虽被利用，但并未真正害人性命。只要化解她心中执念，超度往生并非难事。"

裴昭忽然上前一步，沉声道："当务之急是揪出幕后之人。此人既能操控厉鬼，又熟知秦家内情，恐怕..."他未尽的话语让众人心头一凛。

秦夫人紧紧搂着秦婉，颤声道："我秦家究竟造了什么孽，要遭这等报应..."

"娘亲别怕。"秦婉轻声安慰，却也不自觉地往母亲怀里缩了缩。

她望向春娘的目光中已没了恐惧，只剩下深深的怜悯，秦婉望着瑟缩在墙角的春娘，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

春娘褴褛的衣衫下露出青白的皮肤，那上面还残留着生前受虐的痕迹，春娘住的村子就在雁门关外三十里，那里土地贫瘠，十室九空。

记忆中的舆图在脑海中展开，那片被朱砂标记的区域，每年都要遭受外族铁骑的践踏。

村里的姑娘们，能活到及笄之年都是侥幸。

春娘是幸运的，她遇见了哥哥；可又是不幸的，还没来得及穿上嫁衣，就惨死在匪寇刀下。

秦婉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她从小锦衣玉食，连手指被绣花针扎破都要引得全府上下紧张。

可春娘呢？那些边关的女子呢？她们或许从未尝过蜜饯的甜，没摸过绫罗的软，甚至没睡过一夜安稳觉。

死后不得安宁，魂魄还要被人利用来害人。这样的命运，未免太过残忍。

这世上还有多少个"春娘"？多少女子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凋零在战火与苦难中？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在闺阁中伤春悲秋的愁绪，在这样真实的苦难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她看着哥哥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为何父亲常说"秦家儿郎守的不是关隘，是万家灯火"。那些灯火背后，是多少个像春娘这样，本可以平安喜乐一生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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