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赵芷的故事

林小满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女鬼说道："你再继续这样下去也没用，不如将你的事情告诉我，或许我真的可以帮你。"

女鬼苦笑着摇了摇头，湿漉漉的衣袖无风自动："我知道你们很厉害，但你们肯定帮不了我的。"

话音刚落，林景明就鼓起勇气从林小满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热切地说道："那可不一定！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姐姐这么厉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虽然话说得斩钉截铁，但说完又立刻缩了回去。

女鬼闻言，空洞的眼眶在林小满和小花之间来回游移。

她看得出这两人绝非寻常之辈，或许真能助自己脱离苦海？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总比永世困在这口枯井中强。

小花看出了她的犹豫，上前一步柔声道："姑娘，你既已身死，又何必执着于这口枯井？若真有冤屈，说出来我们或可相助；若无冤屈，也该放下执念，寻求超度。"

女鬼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缓缓飘落在井沿坐下。

她抬手拂过自己惨白的脸庞，那张破碎的面容渐渐恢复成生前清秀的模样。

女鬼缓缓抬起头，月光下显露出一张清秀却苍白的脸庞："我叫赵芷，一个很像男娃的名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没错，父母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止"住生女孩的命运。"

她飘到井沿边坐下，湿漉漉的裙摆垂落，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家重男轻女得厉害。为了生儿子，爹娘接连生了五个孩子，却个个都是女孩。我是第五个，在我前面的四个姐姐..."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只活下来两个。活下来的两个姐姐，一个八岁就被卖去做了童养媳，另一个十二岁时，以五十文钱卖给了隔壁村的老光棍。"

林景明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林小满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我出生后的第二年，家里终于生出了男孩。"赵芷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因为这个"宝贝疙瘩"，我的日子比姐姐们好过些，但也只是好一点罢了。家里的重活农活全是我做，而小弟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全家上下都宠着他一个人。"

说到这里，赵芷的身影突然剧烈波动起来，怨气不受控制地外泄。

小花立即掐诀稳住她的魂魄，林小满则轻声安抚："慢慢说，不急。"

赵芷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小弟十岁那年，不知怎的突然吵着要去上学。爹娘一听，觉得儿子有出息，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可私塾的束脩不是小数目，他们哪来这么多钱？于是..."

"于是他们又打起了你的主意。"林小满沉声道。

"没错。"赵芷苦笑，"他们说我在赵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是时候为家里做贡献了。"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我知道等待我的无非三种结局：一是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可我那年已经十一岁，卖不出好价钱；二是像二姐那样，卖给老光棍当媳妇..."

"第三种呢？"林景明忍不住问道。

赵芷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笑："第三种？那就是被卖到杏雨楼这样的地方！"

赵芷的回忆在月光下缓缓流淌，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恍惚："说不清我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那时候刚好有人牙子来村里找小姑娘，说是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

"我不想认命，不想像二姐那样被几两银子卖给能当我祖父的人，更不想像我娘那样，为了生儿子拼命地生、拼命地生..."

"我去找了人牙子，"赵芷的声音突然轻快了些，"我骗他说我只有八岁，只是吃得好才长得高。我说爹娘把家里最好的都给了我，可家里实在太穷..."

她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我演得那么像，连自己都快信了。"

"那人牙子居然也信了，还感动得直抹眼泪。"赵芷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求他把银子给我，说不想让爹娘知道，怕他们舍不得...他就真的给了我二两银子，让我偷偷塞给爹娘。"

林景明突然轻笑一声："你倒是机灵。"

"跟着人牙子离开村子那天，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路上我看见集市上有女子卖绣品，有妇人开茶摊，还有女掌柜在柜台后打算盘..."

她的声音充满向往，"那时候我就想，等攒够钱，我也要开个小铺子。"

"可是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山匪。人牙子的车队被冲散了，我趁乱钻进树林。我在山里躲了三天，饿得头晕眼花时，遇见了回老家省亲的王妈妈..."

"王妈妈见我可怜，带我回了杏雨楼。她知道我的遭遇后，答应不逼我接客。因为我没什么才艺，就让我在后院做杂活。"

赵芷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那两年...其实是我这辈子最安稳的日子。王妈妈虽然严厉，但从不会克扣我们的月钱。我偷偷攒着钱，梦想着有朝一日..."

赵芷的鬼影在月光下轻轻摇曳，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温柔的光芒，"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攒够银子替自己赎身。然后去个小地方，租间临街的铺面..."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快，"或许开个绣庄，或是卖些胭脂水粉..."

她的半透明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勾勒那个美好的未来："我还想收养个小姑娘，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教她识字算账..."

说到这里，赵芷突然轻笑出声，"我连铺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芷兰轩"。"

林小满看着赵芷脸上罕见的光彩，心中微动，这个在苦难中长大的姑娘，竟能在最黑暗的处境里，为自己编织如此美好的梦。

"可是..."林景明突然出声，又赶紧捂住嘴，一脸懊恼。

赵芷转向他，破碎的面容竟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小公子是想问，既然遇见了王妈妈这样的好人，为何我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林景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眼中满是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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