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沙瑞金回到省委会议室。
沙瑞金没有立即坐回主位,他先是亲自搬来一张椅子,安顿陈岩石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动作本身,代表了沙瑞金知恩图报。
他给陈岩石倒了一杯温水,双手递过去。
“陈叔叔,”
沙瑞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您是咱们汉东革命的活字典,今天正好,帮我们这些后辈听一听,看我们的工作,有没有偏离方向。”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陈岩石尊重,也让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刘开疆,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谁敢说一个老革命家没资格旁听省委会议?
并且,传到外面,沙瑞金也会有一个不忘本的好名声。
刘开疆的脸色依旧惨白,他紧紧盯着沙瑞金,试图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哪怕一毫的破绽。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沙瑞金的脸像一潭深水,你看得见水面,却永远探不到水底有多深,藏着多少暗流和礁石。
做完这一切,沙瑞金才缓缓走回主位,坐下。
他扫视全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掠而过,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同志们,我们继续开会。”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轻轻翻开。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今天会议的议题,临时增加一个。”
沙瑞金顿了顿,目光从文件上抬起,直视前方,“谈一谈,京海市的问题。”
京海市!
这三个字一出口,祁同伟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缺氧。
他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他端起茶杯的手,微微发颤,茶水在杯中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
高育良的眼皮微微一跳,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祁同伟,眼神深邃,在告诫,也在安抚。
李达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京海,那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也是他不愿意轻易触碰的伤疤。
他知道那里的水有多深,泥有多浑。
“我到汉东的时间不长,”
沙瑞金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开始解剖这具名为“汉东”的庞大躯体,“但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风声。”
“听说,京海市最近很不平静。社会上出现了一些组织严密、行为猖獗的黑恶势力,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持械斗殴,欺行霸市,甚至……涉及毒品交易。”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刘开疆的神经上。
他放在桌下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沙瑞金没看他。
沙瑞金的目光,穿透了会议室的墙壁,直接落在了千里之外的京海。
“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严重威胁,正常的社会秩序、经济秩序被严重破坏。我们的一些干部,面对这种情况,是看不见,还是不敢管?或者说,是同流合污了呢?”
会议室里的温度,骤降了十几度。
祁同伟的额角,一滴冷汗终于承受不住重力,顺着鬓角滑落下来,冰凉刺骨。
他不敢去擦,只能僵硬地坐着,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原来,沙书记什么都知道!
他根本不是被侯亮平误抓,也不是对京海一无所知。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现在,只是到了收网的时刻。
他之前在京海的所有遭遇,都是在亲自探路,亲自摸底!
“一个地方的治安状况,是当地政治生态最直观的体现。”
沙瑞金合上了文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认为,有必要让京海市的负责同志,来汉东,当着省委的面,好好地谈一谈,讲一讲。他们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
“我提议,”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责令京海市市长林建国,常务副市长赵立冬,市公安局局长孟德海,以及市局刑侦支队长,安长林,即刻前来汉东,向省委述职!”
轰!
这番话,不亚于在会议室里引爆了一颗炸弹。
林建国,赵立冬,孟德海,安长林……
这几乎是京海市党政、公安系统的核心班子!
让他们来汉东述职?
这哪里是述职,这分明就是一场不公开的审判!
刘开疆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迎上沙瑞金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高育良适时地递过去一杯水。
山雨欲来风满楼!
汉东刀光剑影时候。
钟小艾被训斥之后,回到家中。
钟小艾失魂落魄,手脚冰凉。
侯亮平,被带走了。
陈海,也被带走了。
消息像两记重锤,一左一右,狠狠砸在她的太阳穴上,嗡嗡作响。
她瘫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对面的墙壁。
墙上挂着她和侯亮平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灿烂,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可现在,天塌了。
凭什么?
陈海是谁?
陈岩石的儿子。
陈岩石又是谁?
沙瑞金到汉东后第一个拜访的老同志,是沙瑞金口中的“陈老”。
陈海被抓,陈岩石只要去找沙瑞金说几句话,掉几滴眼泪,这事不就过去了?
最多给个不痛不痒的处分,过段时间照样官复原职。
可侯亮平呢?
他有什么?
他只有一个当处长的老婆!
钟小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着等。
等来的,只会是侯亮平被当成替罪羊,被汉东那帮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她扶住沙发背,稳了稳心神,眼神里最后一点犹豫和软弱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抓起手机和车钥匙,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的家居服,就冲出了家门。
去!
必须回!
汉东这潭水太深太浑,她一个外来户根本搅不动。
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是她的家,是她的父亲。
即便父亲不高兴,她也要求父亲出手。
父亲能够一句话让她全身而退,就能让侯亮平脱困!
一路驱车疾驰,高速公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钟小艾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各种最坏的可能交织上演。
她不敢去想侯亮平现在正在经历什么,不敢想那些冰冷的审讯室和不怀好意的盘问。
她只能把油门踩得更深,再深一点。
车子驶入京城,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却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慰藉。
这座巨大的权力都市,此刻在她眼中,就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后的战场。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将车开到了父亲所在的部委大院。
门口的警卫认识她的车,敬礼放行。
车子停在一栋朴素的办公楼下,钟小艾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
她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圈发红,头发凌乱。
她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可心脏却不听使唤,擂鼓一样狂跳。
推开车门,走进那栋她从小就无比熟悉的大楼。
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她敲响了父亲办公室的门。
“进。”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钟小艾推门进去。
她的父亲,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伏案批阅文件。
他抬起头,看到钟小艾,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惊讶,随即化为不易察觉的凝重。
“你终于肯回来了。”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爸。”
钟小艾的声音带着沙哑和颤抖,她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亮平出事了!”
“这个事情不要再提起,不要和我说!”
钟正国制止钟小艾。
“爸,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陈海有陈岩石,有沙瑞金罩着,他肯定没事。可亮平呢?他们就是想拿亮平当靶子,把他推出去顶罪!”
“您得帮帮他!您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弄出来!不然,他这辈子就毁在汉东了!”
她语无伦次,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以为,她会看到父亲震惊、愤怒,然后立刻拿起电话,动用他所有的关系去救人。
然而,没有。
她的父亲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甚至……
带着疲惫和失望。
这种平静,比任何斥责都让钟小艾感到心慌。
“说完了?”
他问,语气平淡。
钟小艾愣住了,点了点头。
父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茶。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喝水时轻微的吞咽声。
“爸……”
钟小艾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父亲终于放下了杯子,盖子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抬眼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锐利如刀。
“你知道我为了把你从汉东捞出来,费了多大的劲吗?”
“你以为,一通电话,就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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