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共生伊始

血珠相触。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华丽炫目的光爆。

一切都发生在无声的刹那。

两滴血，一滴殷红如常，一滴晶莹妖异，在触碰的瞬间，如水入油锅，悍然炸开！

并非物理上的爆炸，而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剧烈湮灭。

“呃啊——！”

叶小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闷吼，身体猛地向后弓起，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胸口。

他浑身剧烈颤抖，皮肤下，一条条黑色的诡异纹路疯狂窜动，像是无数条活过来的毒蛇，要撕裂他的躯体，从中钻出。

一股难以想象的极寒邪气，顺着那条无形的血脉联系，如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是苏家世代积累的诅咒，阴毒，怨恨，充满了对生命的极致恶意。

它一进入叶小七的体内，便与他自身背负的“九劫天咒”轰然对撞！

如果说“九劫天咒”是焚尽万物的霸道烈阳，那苏家的诅咒便是冻结灵魂的万载玄冰。

冰与火的交锋，战场，就是叶小七的身体。

撕裂！

粉碎！

他的经脉在寸寸断裂，又被“九劫天咒”的力量强行修复，接着又被那股阴寒邪气再次撕开！

这种痛苦，远超他以往任何一次咒力发作！

他单膝跪地，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拄在石台上，剑身嗡鸣不止。鲜血从他的七窍中缓缓渗出，让他那张本就苍白的面孔，显得狰狞而可怖。

“小七！”

“叶先生！”

苏雄和李静惊骇欲绝地大喊，却被那血色法阵的力量死死挡在外面，无法靠近分毫。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轻人，在祭坛中央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与此同时，苏婉晴却经历了截然相反的感受。

在心头血被抽离的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那种心脏被掏空，生命力急速流逝的窒息感，让她彻底绝望。

可就在叶小七发出那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时，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她胸口那道无形的伤口处涌现。

这股暖流，带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霸道气息。

它并不温柔，却精准地护住了她近乎碎裂的心脉，将那股盘踞在她体内，让她从小到大都活在死亡阴影下的阴寒诅咒之力，驱散了大半。

常年冰冷的手脚，第一次有了温度。

呼吸，不再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种时时刻刻都悬在头顶的死亡威胁，骤然减弱。

她软在母亲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浸湿了背脊。

身体上的痛苦消失了，但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能感觉到。

她能感觉到那个怪物的痛苦。

不是通过眼睛看，不是通过耳朵听。

而是一种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感知。

那是一种被万千刀刃凌迟，被烈火焚烧，被寒冰冻结的，极致的，纯粹的痛苦。

以及，在那痛苦风暴的核心，一丝微弱却坚韧到可怕的……决绝。

为什么？

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生根发芽，让她陷入了比死亡更深的恐惧和迷茫。

石台之上，血色法阵的光芒渐渐黯淡。

空中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最后化作点点血光，没入叶小七的体内。

整个石室的温度，恢复了正常。

那股无形的屏障也随之消散。

“噗——”

叶小七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向前栽倒。

他用剑尖死死抵住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只是半跪在那里，身体剧烈地起伏，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婉晴！你怎么样？”

李静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切地检查着女儿的状况。

苏婉晴没有回答，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跪倒在地的身影上。

恐惧，憎恶，依旧存在。

但在此之外，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震撼。

他……是为了压制我体内的诅咒，才变成这样的？

用他的痛苦，换我的苟活？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浑身冰冷。

“别过来。”

叶小七沙哑的嗓音响起，阻止了想要上前的苏雄。

他撑着剑，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带着无可动摇意志的动作，一点一点地，重新站了起来。

他抬起手，随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漠然。

“契约已成。”

他的话，是对着苏家三人说的，但目光，却落在了苏婉晴身上。

“从现在起，你的命，和我的命，绑在一起了。”

苏婉晴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活，你活。我死，你也要跟着陪葬。”

这句话，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苏雄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你到底对婉晴做了什么！”

“我救了她。”叶小七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下石台，“也救了我自己。”

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淡淡的血脚印。

他走到了苏婉晴的面前。

女孩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脸上写满了抗拒和恐惧。

“你怕我？”

叶小七看着她。

苏婉晴咬着下唇，没有出声，但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应该怕的，不是我。”他停下脚步，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而是这个诅咒。”

“现在，你能感觉到我的位置，我也一样。”

“这只是开始。”

“什么意思……”苏婉晴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意思就是，从今天起，你不能离开我超过一百米。”

叶小七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苏雄和李静同时失声。

苏婉晴更是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你疯了！一百米？我凭什么……”

“凭这个。”叶小七抬起左手，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依旧触目惊心。

他什么也没做。

但苏婉晴的心脏，却猛地一抽！

那股刚刚退去的阴寒之气，再次从她体内深处涌起，虽然微弱，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啊！”她发出一声低呼，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看到了吗？”叶小七放下手，苏婉晴心口的痛楚也随之消失，“我们之间的联系，就像一根绳子。离得越远，绳子绷得越紧。超过极限，绳子会断。到时候，你体内的诅咒会瞬间爆发，神仙难救。”

“而我，”他顿了顿，“也会因为契约反噬，死得很难看。”

“所以，这不是请求，是规矩。”

石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家三口人，都被这个残酷的事实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结婚。

这是坐牢！

还是一个以生命为代价的，无期徒刑！

苏婉晴的脸，血色褪尽。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决定了她未来命运的“怪物”。

他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站着都仿佛随时会倒下。

可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她能感觉到，那条无形的“绳子”，已经将他们两人，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

良久，苏婉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个和你一样，想活下去的人。”

叶小七留下这句话，便不再看她，径直向石室外走去。

他的背影，孤绝，萧索，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给她准备一个房间，在我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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