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破幻之眼
公寓里的灯光，惨白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
苏婉晴的动作很轻，棉签沾着消毒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伤口周围的皮肤。
每一次触碰，都让叶小七的肌肉绷紧一瞬。
不是因为疼。
是因为一种陌生的，不习惯的靠近。
他垂着头，只能看到她专注的侧脸，和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的那片阴影。
两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像一张网，将他们笼罩其中。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诡异的气息。
还有一种更深层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动。
契约。
那两颗心脏，此刻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平稳而有力地搏动着。
“好了。”苏婉晴处理完伤口，贴上一块无菌纱布，声音干涩。
她迅速收回手，好像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然后起身，将医药箱放回原处，整个过程，没有再看他一眼。
叶小七活动了一下手臂，纱布下传来轻微的刺痛。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身体内部，是一片狼藉后的平静。
那股被强行灌入体内的庞大怨力，已经被天咒印记吞噬得一干二净。
就像是给一头饥饿的猛兽，喂了一顿大餐。
此刻，天咒印记前所未有地安分，甚至透着一股……满足的意味。
经脉里那股灼热的刺痛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暖流，在他四肢百骸间缓缓流淌。
这是……
他猛地睁开眼。
世界，不一样了。
所有物体的边缘，都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绿色光晕。
客厅的桌子，远处的冰箱，阳台的栏杆……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被擦去了蒙尘的玻璃。
这是一种低级的夜视能力，他以前也能勉强发动，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稳定、持久、并且毫不费力。
是吸收了那些怨力之后，带来的变化？
他压抑着内心的惊异，开始仔细检视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
他的视线，扫过茶几。
苏婉晴喝水用的那只马克杯，就放在那里。
杯身上，印着一只慵懒可爱的橘猫。
他盯着那只橘猫。
三秒后。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橘猫的图案，像是水波一样，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图案的色彩，开始变淡、扭曲。
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黑气，从图案上逸散开。
橘猫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画风诡异的，吐着舌头的卡通骷髅头。
破幻！
我能看穿幻象了！
虽然只是残留妖气影响下最拙劣的障眼法，但这确确实实是破幻！
一股狂喜，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疲惫和冷静。
这能力，在他们这一行里，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你看！”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激动地指向那个杯子。
苏婉晴刚从卧室门口走出来，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正死死地盯着茶几，那个位置，正对着她的胸口。
他脸上，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兴奋与狂热的表情。
苏婉晴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
真丝的，很薄。
战斗的紧张和恐惧让她出了一身冷汗，此刻睡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曲线。
羞耻和愤怒，像两桶汽油，轰地一声在她脑子里炸开。
刚刚才升起的那一丝莫名的情绪，被烧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所谓的救命之恩，所谓的生死与共，都不过是他猥琐本性的伪装。
“你看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那个杯子！”叶小七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变化，他太兴奋了，“你没看见吗？上面的图案！”
图案？
他还在装！
苏婉晴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一步步走到茶几旁，端起了自己的水杯。
不是那只马克杯，是另一只装满凉水的玻璃杯。
“苏老师？”叶小七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看向她，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去，“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苏婉晴重复着他的话，气得发笑，“我还要问你，你想干什么？”
“我……”叶小七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他该怎么解释？
说他看到了她杯子上的骷髅头？她会信吗？
他指着那个马克杯，组织着语言：“你的那个杯子，有问题，它被……”
“够了！”苏婉晴打断了他。
她不想再听任何狡辩。
“叶小七，我承认，你今晚救了我，我很感激。”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对我做这么下流无耻的事！”
下流？
无耻？
叶小七彻底懵了。
这两个词，是怎么和看穿一个杯子的幻象联系起来的？
“我做什么了？”
“你还敢问！”苏婉晴的眼眶红了，那是气的，“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你还问我有没有看见！”
叶小七顺着她愤怒的视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刚才的位置。
然后，他明白了。
从他坐的角度看过去，那个马克杯，确实和她身体的某个部位，在一条直线上。
误会。
一个天大的误会。
他刚想开口解释。
“哗啦——”
一杯冰冷的凉水，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水珠顺着他的头发，他的脸颊，往下滴落。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苏婉晴将空了的玻璃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滚回你的房间去！”
叶小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那股因为能力进阶而带来的狂喜，被这一杯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得浑身发抖的女人。
“……我说的是杯子，苏老师。”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有些诡异。
苏婉晴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他，又顺着他抬起的手指，机械地转过头，看向茶几上那只印着可爱橘猫的马克杯。
杯子，还是那个杯子。
橘猫，还是那只橘猫。
什么都没有。
公寓里，陷入了一片尴尬。
只有空调的送风声，在呜呜作响。
叶小七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但结实的轮廓。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
苏婉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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