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要钱
第一章：
风沙卷动，在校场打着旋。
周怀话音刚落，一道破空声已刺破风幕。?
远处枯树晃了晃，三支箭矢并排钉在碗口粗的树干上，箭尾羽毛仍在嗡嗡震颤。
射箭的老卒子垂手站着，指节因常年握弓泛着青白，乍一看去，这弓似乎与他的手融为一体
旁边，马厩里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鬃毛炸开如怒涛。
另外一名老卒子脚尖在马镫上轻点，身形已稳坐马背，不见拉扯缰绳，只双腿微夹，那马竟像被按进地里，前蹄悬在半空再难落下。
他腰间长刀未动，却有股肃杀之气漫开，仿佛下一刻便要饮血。?
另一处，刀盾相击的闷响突然炸起，两个老卒子你来我往，铁盾相撞时火星迸溅，刀锋擦过盾沿带起刺耳锐鸣，招式简练不带一丝多余，每一次攻防都有股要置之死地的狠。
“果然是精锐!”
周怀看着这些老卒子挥刀如风，马上功夫更是了得，虽然没有回纥人那么花里胡哨，简单干练，一招一式都是为了杀人，就知道自己是捡到宝了。
“这些人是从哪找的？”周怀好奇问。
“哼哼，你不打听打听，这凤栖关以前是什么地方。”
“高宗年间，大将冯进川曾带兵从这里向西，征服百国，以十万大军让回纥人元气大伤。”
“只可惜冯将军后来被妖后所杀，手下兵马全部分散，划入各军，其中还有些人留在了这凤栖关。”
欧阳果总自诩聪明，但自打周怀认识他以来，似乎还真没出国差池。
而且什么事都有了解。
“这么说，你们都是冯将军的手下？”
周怀看向这些老卒子。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带着蜈蚣般的疤痕。
“冯将军已经不在了，我们这群人也被忘了。风栖关许久没有大武军队过来，再等下去，恐怕我们就要被这黄沙所掩埋了。”
周怀看着他们，心中想起了一句话。
老兵不死，只会不断凋零。
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遥远的边关被遗忘。
“那就拜托诸位了。”
周怀由衷的躬身。
“大人不可！”
老卒子急忙把周怀搀起，“大人乃是官身，怎能向我等躬身。”
“诸位为国尽忠，却在此地受苦，我替天下苍生，敬您。”
周怀坚持躬身。
回去的路上，欧阳果看着周怀，眼中满是诧异：“没想到你小子还挺对朝廷还是挺忠心的。”
“那我这不是上了官船了？”
“我忠的是天下人，是自己。”周怀叹息一声。
“朝廷，天下又有什么区别呢？”欧阳果觉得周怀有话要说，便停下了脚步。
“天下是黎民，是苍生，是无数个我，天下不可亡而朝廷......”
“嘘，慎言！”欧阳果看了看四周，没让继续说下去。
两人回到周怀家中，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在外面可得小心说话，如今妖后铸铜匦，接纳天下表疏，广开言路，无数人等着机会靠检举升官发财。”
“别说是你校尉，就算是一个平头百姓说了错话，也会被人检举。”
欧阳果煞有其事的说着。
周怀则不当真，那要这么干，大家平时什么事都不干了，就捕风捉影，天天盯着别人就行。
而且先不说有没有人闲到这种程度，就算真有想要检举的，想要去圣上所在的洛阳也是一件难事啊。
现在可没有动车飞机，出行基本靠步行，远门靠马车。
反正周怀是不信。
“反正人我给你找好了，你不许反悔啊。”
欧阳果十分在意这顿饭。
周怀哭笑不得，“行。”
于是两人决定去集市上转转，看看能买到什么菜。
凤栖关的集市在土城墙根下，沙砾打在帆布上噼啪作响。?
胡商的摊位前挂着风干的驼肉，膻气扑鼻。
穿皮袄的铁勒人用蹩脚汉话比划着。
几个戴头巾的妇人蹲在地上，面前筐内放着许多沙枣，她们的视线落在往来的士卒身上，似乎有些恐惧。、
穿军靴的士卒扛着弯刀走过，刀鞘铜环叮当，惊飞了粮垛上的麻雀。?
欧阳果伸出五根手指：“至少四菜一汤，至少！”
周怀满口答应。
看来看去，周怀盯上了胡商摊位上那挂风干的驼肉，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穿越前，他最好一口铁锅炖肉。
腊月里屋檐下总挂着一排排腊肉，眼下这驼肉虽带着股膻气，倒让他想起了铁锅炖肉的滋味。
“这肉怎么卖？” 他用刀柄敲了敲驼肉，油脂顺着干枯的肌理渗出来。
胡商有些恐惧的缩了缩：“军爷，不要钱，不要钱，您直接拿走吧。”
周怀皱眉，“为何不要钱，当兵的买东西也得要钱啊。”
“额......”胡商也有些懵了，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一个劲的把往周怀手里塞。
“不要钱了不要钱。”
越是这样说，周怀越觉得心里不舒坦，索性不要了。
又来到转角处的羊肉摊，正冒着热气，屠户刚劈开一条羊腿，带骨的肉块上还凝着血丝。
周怀眼睛一亮，东北人对带骨的肉总有特殊情结，他指着那半只羊排：“这个，还有羊杂，都给我包起来。”
旁边筐里堆着些蔫巴的萝卜和土豆，是陈货，表皮都起了皱，周怀也一并买了。
“多少钱？”
“不要钱，哪敢收您的钱啊军爷。”
屠户卑微的笑着。
周怀有些烦闷的扔下把铜钱，带着东西走了。
又在妇人那里抓了两把沙枣，要用来调味。
但不出所料，也不敢收周怀的钱。
“这些人畏惧当兵的，很正常，若是你真想改变这种状况，我有一计。”欧阳果神秘的笑道。
“别废话快说。”
“先让我吃饱了再说。”
周怀无语。
“你买这些要做什么？” 欧阳果看着他怀里的东西，有些糊涂。
周怀掂了掂手里的羊排：“做个铁锅炖羊排，再用羊杂烩一锅汤。”
他想起老家的铁锅炖大鹅，只是眼下没鹅，用羊排代替正好，“萝卜土豆切大块，跟羊排一起炖，沙枣去核捣碎了添进去，能去膻气。”
路过胡饼炉时，周怀又买了两张刚出炉的胡饼，拍了拍欧阳果的肩膀：“等会儿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硬菜。”
回到家，周怀找了口最深的铁锅架在火上，先把羊排用冷水焯过，撇去浮沫后倒进锅里，添足了清水，又扔进去几片姜 。
“你这做法倒稀奇。” 欧阳果蹲在灶边添柴，看着周怀把萝卜土豆切成拳头大的块。
“寻常人家炖肉都要先炒香调料。”
周怀没回头，正用布包着沙枣使劲揉：“咱这叫原汤炖，吃的就是肉香。”
他把碎枣肉撒进锅里，又扔了把从老卒那里讨来的干花椒，“等肉炖到用筷子能戳透，再下萝卜土豆，最后贴几张胡饼在锅边，借热乎气把饼底烘得又焦又脆。”
“我爱吃软饭。”
“那你可以蘸汤吃！”
“不说好四菜一汤？”
“对啊，萝卜、土豆、沙枣还有排骨，四个菜，再来点排骨汤，这不就是四菜一汤。”
“周怀你！”
“哈哈哈，逗你玩的。”
周怀用少量清水搓洗羊杂，正晾在竹筛里。
“这东西得用猛火炒，” 他指着灶台边的陶罐，“刚才买的那点辣椒面，还有葱蒜，爆香了再下羊杂，加些肉汤烩一烩，撒把香菜 —— 哦，这里叫芫荽，保管开胃。”
灶火越烧越旺，锅里的肉汤开始咕嘟冒泡，膻气混着沙枣的甜香漫出来。
周怀掀开锅盖看了看，又往灶里添了块干柴：“再炖半个时辰。”
欧阳果抽了抽鼻子，咽了口唾沫：“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周怀笑了，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在东北老家，谁家不会几道硬菜呢。”
话刚出口他就顿住了，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去看看那几个家伙有空没，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不去！”
欧阳果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我的。”
周怀哭笑不得。
饭菜上桌，欧阳果顾不得烫，直接开吃。
周怀来的时候带了些葡萄酒，给欧阳果倒上一些。
“我不喝。”
欧阳果嗦着排骨，眼睛瞪大。
“真香！”
周怀自己喝了起来，看着欧阳果，自己没吃。
其实一般做饭的人都不想吃，做完饭得歇一会。
“说说吧，关内的人都如此怕我们，该怎么办。”周怀从前最痛恨这种欺压百姓的士卒，难不成现在自己也成这样的人了？
“怎么做？无论你怎么做，在老百姓眼中都不行，哪怕你成了圣人，因为一颗米没吃干净，也会被人觉得没有知行合一，人们只会无限放大过失。”
“你只要不扰民，不做过格的事，时间久了，兵民熟悉了，也就好了。”
“那我什么都不需要做？”
“据我观察，你对手下约束的还算严格，只要制定严格的军纪，就不用担心。”
“你现在还是多担心担心钱粮的事情吧。”
欧阳果抿了口茶，悠然两字都写到脸上了。
“钱和粮......”
周怀陷入沉默。
现在的钱还算充裕，但这里粮食的价格飞高，养活这么多人肯定费劲。
粮食已经快消耗光了。
现在云海镇那边没有沙匪帮作乱，葡萄酒生意应该开展的很顺利。
两地相距三日路程，倒是还算可以。
“三日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你没有想过，如果吐蕃北上，或者沙匪帮卷土重来，葡萄酒生意受了影响，你这些人怎么养活。”
“那不还有军饷呢？”
“军饷？”欧阳果笑了，敞开腿扣了扣裤裆。
“许志茂要真的想管你，会把你弄到北面来？给你放到南面打吐蕃人，都不用跟他伸手要钱。”
“很明显，他这是不信你，想把住你。”
欧阳果给周怀讲了个透彻。
“你的根基在南边，他硬要给你调到北面，就是不想让你自给自足，这样就会脱离他的控制。”
“现在你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吃饱饭就全都得指着他。”
周怀暗自咂舌，这家伙说得有道理啊。
欧阳果说完之后，便安稳睡去。
周怀却是担心起未来的走向。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必须找别的方式，不能完全受制于人。
不然又遇到个张贵和。
可是该如何做呢？
上天之神或许是眷顾周怀的，很快就有人送上一份大礼。
小灵忽然找到了周怀，交出了一份地图。
“这是什么？”
周怀正处理关内的琐事，扫了一眼地图，似乎是阳越周边的，标着许多黑点。
“这是我从客栈里拿的。”小灵有些支吾。
“从客栈拿的，那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周怀仔细看了眼地图，眼睛顿时瞪大。
小灵支支吾吾不说话。
周怀猜出了她的小心思，没有拆穿。
这丫头是害怕周怀拿了册子就不管她了，所以还藏着一手。
“没有别的东西了吧？”
周怀用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看着小灵。
“没有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小灵头摇头跟拨浪鼓似得。
(https://www.24kkxs.cc/book/4240/4240136/23870469.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