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中黑莲
“我这是死了吗?”
“喂,别走行不行,我养你啊!”
苏欢清楚的看见,他的身体中,走出了另一个“他”。
那个“他”,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头也不回的踏入了轮回路,走向轮回台。
见此一幕,苏欢眼中之色,难以名状。
紧接着,他忍不住的回头望去,凭他如今的造诣,可以看的很远。
他看透了虚妄,望向地球的方向,在地球的中间,看见了一道身影,对着空气大声控诉着。
“你批了一百个人来投胎,却让我炼一千碗汤,剩下的九百碗,我卖给谁?”
“隔段时间再卖呗。”
“说得轻巧,万一过期了忘不干净,你来兜底吗?”
“哪那么多事,叫你练你就练,量不够我怎么对账,到了现在没必要忘那么干……咳咳,我好像说多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咳咳,这汤又不是我练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是什么……咳咳,迂腐!你一个人卖十碗,不就全部卖出去了。”
“那喝死人了怎么办?”
“他们本来就死了,你怕个Der。”
“那一人灌十碗,万一你又批人投胎,这碗一段时间就只能练这点量,涝的涝死、旱的旱死,其他人没喝的了,怎么办?”
“欸,你看,天上有个……咦,那里有个小家伙,在看你。”
“你诓我!”
“我真没诓你,不信,你回头看看。”
于是,地球间的那道身影,果然望向了苏欢。
“轮回、火种,还有那株莲,牵扯了大因果,要管你管,我可管不了。”
当年有大能,为了保留己方的火种,躲避敌方的追杀,施展了大神通,建立了轮回路。
是以,越靠近轮回路的地域,就成了保留火种的最佳地域。
因为生活在这片区域的,对外界的生灵而言,生命之短暂,就如同蜉蝣那样。
在这区区百年,弹指可过的时间中,不断死去轮回。
可以有效的躲避,可怖存在的推演与追杀,保留下火种。
这道身影,嘟囔了一声,再回头,空气就只剩下了空气,冥冥中对话的人,不见了。
不由一阵大骂。
而这个时候的苏欢,听了身影的控诉后,心中思绪难以平静。
如果。
地球只是一座奈何桥。
那么他,包括生活在地球上的,究竟是人,是鬼?
来不及多想。
摇了摇头,苏欢摒弃心中杂念,自己是人是鬼的事情暂且放下,通过对方的“对话”,可以看出。
自己果然是死了。
望着已经站在轮回台上的那个“他”。
忍不住的喃喃道:“这是要投胎了吗?”
“可我明明站在这里啊。”
“从我身体,走出去的‘我’,还是我吗?”
“我只是走出了,地球上那个禁忌之地——昆仑墟。”
“怎么会死呢?”
“难道……我这种种经历,只是我小时候,临死前的,一场梦?”
再回首,他再次忍不住的,向地球的方位望去。
目光斩透虚妄,渐渐变的深邃起来,不由泛起了回忆……
……
冷。
那一天,雪开始落下,再也没有停止。
再也没有温暖。
他的世界只剩下了冷。
刺骨的寒意,不断袭刷着他的身体,欲带走他胸腔中,最后一丝暖意。
身子单薄,衣物也单薄,在现在这个环境下,七八岁的他能凭靠自己活着,已是奇迹,何况还有个比他更小的小女孩,在他的照顾下,也正好好的活着。
没有颤栗,紧绷着的身体像一只看到猎物,蓄势待发的幼豹。
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警惕,与不远处寥寥蜷缩在廊下的身影,脸上的麻木,截然不同。
男孩死死的盯着前方,在那里有只黑色羽毛的鸟,是不久从天空掉下来的,不知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黑鸟的翅膀已无力扑腾,鸟首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抵在雪中,似要以此支撑起身体,鸟喙处有一抹红。
终无力回天,稍后鸟首一歪,没了声息。
一条野狗,与小孩遥遥相对,一人一狗的中间,是没了声息的黑鸟。
许是久无人驯养,野狗的眼中泛着点点猩红,沉浸在基因中的野性,逐渐暴露。
自大雪封城后,夏日垃圾桶中散发的腥臭已消失不见,哪还有什么残羹剩饭?
在这种环境下,这条野狗还活着,没有成为人们的果腹之物,足以说明它的凶猛。
野狗的骨架很大,超过大多数犬类,比男孩还高几许。
也很瘦,瘦的只剩嶙峋的皮骨,平添了几分可怖。
当黑鸟没了声息的时候,野狗的口中发出低沉,那是护食的声音。
低沉的嘶声,让那些蜷缩着的身影,似缩的更紧了。
与此同时,小男孩死死盯着前方的目光,忽然如刀一般锋利。
犀利的目光如刀似剑,与野狗那猩红的瞳孔,定定的对峙着。
忽然间,野狗弓起的脊背微微轻颤了起来,它蓄势待发到了极致,盯着男孩的瞳孔,似更红了些。
男孩的身体也紧绷着,小脸上的警惕变成了肃杀,比这刺骨的风还要冷。
……
雪地里,小小的脚印越行越远,蜷缩在廊下的身影一个两个睁开了眼,麻木的神情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望着那越来越远,乃至被风雪掩盖的脚印,忍不住别头看向,凌乱,带着血的梅花足印,最终,将头缩进脖子里,神情再次麻木。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管是老弱还是妇幼,只要能独自行动的,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当灾难来临,罪与恶往往会伴随着滋生,昔日秩序将不存。
新的秩序想要建立,必将经历一场血的洗礼。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出现在这里,分发着一些干涩难咽的食物,那些蜷缩着的身影,麻木的,嚼蜡般,吃了起来。
这里是一处救济点,相关组织不定时的分发着些充饥饼物,慰藉着这些普通的民众。
即便这样。
路边依旧有冻死骨被人匆匆卷走。
随着小小的身影,跳进空旷的大厅中,风雪也倒灌了进来,连忙关上厚重的玻璃门,外面的雪已经掩住了半个门。
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男孩像只敏捷的豹子,开始攀爬这栋大楼的楼梯。
一些偏远处的大楼,早已经无法正常供水供电,所以成为像小男孩这类人的庇护所。
“哥哥!”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清脆的声音从房中传出,一个瘦小的小女孩,高兴的呼喊了一声。
推开房门,望着小女孩的男孩,眉目难得舒展了一些。
拔掉羽毛的黑鸟,经过火焰的燎烧,绒毛已然无存。
小男孩熟练的将其开肠破肚,用融化的雪水冲洗干净,把鸟肉放在容器里熬煮起来,一些内脏则丢在火中烧着。
如今。
炭火对于底层而言很珍贵,大多数成年人都无法生堆火,男孩养活小女孩之余,还能生堆火来,实属不易。
门窗封的严实,火光并未透出屋子,怕引人瞩目,小小年纪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已有超乎年龄的稳重。
相对外面的风雪,屋内俨然一方小天地,来之不易。
肉香飘起。
小女孩的大眼骨碌碌转着,一会儿看看男孩,一会儿看看翻滚的肉汤,肚子忍不住的咕咕叫了起来。
夜渐深。
看着腾起腾落的火焰,男孩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寻找肉食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意味着,环境越来越恶劣,肉食越难寻到了。
清晨出去,到回来煮食,足足耗费了一天的时间。
许是先天不足,没有足月就生下的原因,小女孩身子瘦小,已经五六岁了,身子比正常五六岁的小孩要小一截,像个三岁幼童。
这还是男孩悉心照料下的结果,一年前捡到小女孩时,瘦瘦小小使她看起来像个刚足岁的婴孩那般。
这一年,小女孩则长开了许多,也伶俐了许多。
肉汤熟了后,就赶紧灭了炭火,为数不多的炭火是兄妹俩赖以生存的重要资源,容不得半点浪费。
没了火焰,屋内漆黑一片,吃饱喝足的小女孩,没过多久便满足的睡去。
锅里面的肉汤,小女孩吃了个干干净净,她知道她不吃完,哥哥会不高兴。
而男孩则吃了些烧焦的内脏,与不知名的黑饼子,噎住了就抓把雪塞嘴里。
望着睡去的小女孩,男孩坐在那里,摸出了些不知名的花草,百无聊赖的吃着。
不知名的花草,是让男孩曾经活下来的充饥来源,以至于现在仍旧食之。
那一年,男孩就像小女孩这般瘦小,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有走出这个误入的地方。
这里,一眼望去,只有刺目的茫茫白雪,他找寻着食物,却迷失了方向,到现在被饿的连走路都艰难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开始蹒跚,乃至跌跌撞撞,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眩晕抽光了他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使他终于倒在雪地中,雪依旧落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株不知名的花草,顶着厚厚的积雪,生长了出来。
根茎翠绿,刚冒雪而出的时候似流转着某种光晕,神秘且高贵。
几息便长的一尺高。
有着拳头大的叶瓣,就像一株含苞的莲花,不过那叶瓣是漆黑的,黑色叶瓣表面有些奇异的纹路,流转着荧光。
荧光涌至顶端叶尖,随后合着的叶瓣一下子绽开,像极了绽开的莲花。
含苞叶瓣绽开,流于那奇异纹路中最后一丝荧光,像强光中的灰尘纷纷落下,有些落在翠绿根茎旁的小手上,僵硬的指头微微一颤……
男孩吃掉了这株雪地中的黑莲,尽管他从未见过这种植物,不知是否存在不良因素。
就在男孩拔起这株黑莲后,四周一时间更多不知名的花草冒雪而出,不知是不是那些荧光,也有一些落在雪中的缘故。
一鲸落万物生,但更像是一种“我若一朝常盛开,万紫千红失颜色”的花中之皇,那种风范。
男孩这个时候,可不懂什么花中之皇的王者范儿,也没有心思管那些。
他看着周围冒雪而出的花草,眼睛都泛着绿光,虽然这些花草不如黑莲那般奇异。
这些花草,像是插在雪中一样,没有根茎。
摸着吃撑的肚皮,到处寻了个遍,再也没有看见那种黑色莲花一样的植物,仿佛不存于此世。
以至于到了现在,没事吃吃花花草草养成了习惯,这些年也寻到了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花草,却再也没有遇见,那像莲花一样奇特的黑色植物。
古怪的雪始终不停,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冒雪而出,与秋叶枯黄相悖。
自从这场雪落下之后,一些相悖的事情,悄然发生并改变着,这个雪中世界。
慢条斯理的吃着花草,其实并不是一种习惯,而是男孩很享受这个过程。
这个过程,使他紧绷着的身躯与紧绷着的神经可以放松下来,一日残酷的找寻食物的疲惫,会被冲刷而尽,换来的则是充沛的精力,以及不畏寒冷的体魄。
小小的身躯,很是精瘦,肌肉的线条,已是条条分明,充满了力量,就像一头凶虎幼崽。
……
夜。
更深了。
“哥,哥哥,我,我难受……”
梦呓似的声音,断断续续,让靠在角落缩成一团的男孩,倏地弹立起来。
恶劣的环境,让生存着的人们,些许风吹草动,便如临大敌。
粗糙的小手探在小女孩的额头上,滚烫的额头滚烫的身体,让男孩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他从未经历过。
他抱起小女孩,摇晃着小女孩身体,想把她唤醒。
可小女孩嘴中,只是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却不见醒来。
他满脸着急,最后尝试着抓了把雪,覆盖在小女孩的额上,希望可以降些滚烫。
天渐明。
室内光线只是比黑夜亮了那么些。
男孩反复用雪擦拭额头,渐渐有了心得,小女孩的额头没有了那么滚烫,却还是不见醒来。
放下小女孩,男孩风一样冲下了楼,药,他要去求药!
除了食物,药物也是恶劣环境下的必需品,异常珍贵。
男孩刚冲下楼,猛地顿住了步子。
整个身躯,就像昨天弓起脊背的野狗一样,浑身紧绷住了,微微颤栗。
残酷的环境生存,小小身躯多次虎口夺食,已经身经百战,对待可怕的事物,有着敏锐的感知。
也是这种敏锐的感知,让他不至于饿死在这残酷环境下,甚至还养活了另一个小崽崽。
“别怕,我可以帮你。”
苍老的声音飘荡起这空旷的大厅,这是一个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的老人,挺拔的身躯像一堵墙似的挡在男孩前方。
老人明明就那样站着,却给了男孩一种致命的危机感,男孩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害怕过了。
“药!”
宛如对峙一样,良久后,男孩终于妥协了,艰难开口,有种好久没有说话的嘶哑感。
“原来你不是个哑巴。”
老人自嘲一笑,接着又道:“一般的药物,可救不了你妹妹,但我却可以救她,只是,你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的眼中,突然充满了奇怪,就好像老人的话说的很深奥,难懂。
看着男孩充满奇怪的目光,老人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最后。
男孩选择跟老人走,他看着小女孩被人抱着从他身边经过,不经意握紧拳头的动作,在老人眼中,平添了几分好笑。
老人说,会有人把小女孩当成自己女儿一样爱护照顾,待男孩有一定能力后,自有再见日。
“斑鸠你应该见过,那只黑鸟其实就是斑鸠,至于它怎么会变黑,大概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有的禽类吃了一些东西会发生某种变化,变的……变不了的,自然接受不了,会死去,算了,我给你说这些干嘛,你还是个孩子。”
斑鸠变黑,所以死了,小女孩吃了变黑的斑鸠,所以浑身发烫,昏迷不醒。
魁梧老人说了这句话后,心思灵敏的男孩皱住了眉,看着老人。
“你是不是想问,你吃了斑鸠的内脏,为什么会没事?如果你有事,我就不会出现了,明白吗?古怪的雪,终究会改变一些正常的东西,谁见过下个不停的雪啊……”
说到后面,微微一叹,自顾自向门外走去,男孩亦趋亦步,跟了上去。
走出大厅不远的老人,毫无征兆的顿住了步子,跟在老人身后的男孩,同样反应迅速的顿住了步子。
砰!
老人突然抬脚一踏,被厚厚积雪掩盖的下水道井盖突然腾起,落下时改变了原有轨迹,落在一侧雪地里,砸出一个深坑。
黝黑下水道里面,则摞着几具冰雕似的人体……
“是你杀的?”
老人面无表情,如山如岳的压迫感,骤然逼人。
男孩不语。
风雪似更大了,似要将男孩单薄的身体吹散,天地间只剩风的呜咽声。
“他们是不是跟着你,想抢你的食物,结果被你反杀,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但你还小。”
看了看男孩,老人的语气,最终柔和了下来,只是个没人疼的孩子。
男孩迟疑的点了点头。
“大概,许多人都忘记了,我姓苏。从今往后,你也姓苏!”
“你就叫苏欢!”
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忽地转身大步走去,看着远方茫茫风雪,深邃的目光似要斩透云层。
愿你今后余生,有一晌贪欢时!
不幸的童年往往会有个不幸的人生。
但男孩接下来一句话,则又改变老人对他的看法了。
“我希望我妹妹聪明伶俐,她可以不可以叫苏伶俐?”
给杆就爬。
“我看你倒是口齿伶俐。”
魁梧老人身上那如山岳般的气势,忽然没有了,充满威严话语也有了笑意,突然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野性难驯,残酷凶狠,在这个吃人的环境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得是内心中仍保留一些美好,这些美好将改变其一生。
顿了顿方道:“可以!”
男孩的眉眼,弯了起来,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小女孩闭着的眉眼也弯了,似月牙。
之前,或许只是觉得男孩是个可造之才,现在则认为有望传承衣钵了,喜欢一个人往往就在,初始印象的一瞬间。
这种喜欢是很难改变的。
……
走了一段距离后,小苏欢忽然回头望去,不知是不是不舍,那个栖息的地方。
他的目光,似与遥远的地方,斩透虚妄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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