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死透的鱼
第八十一章 死透的鱼
厂区那破医疗点，比车间强不了多少。
消毒水和血腥味混着霉味儿呛鼻子得很。
徐莹躺行军床上，脸比刷墙的白灰还瘆人。
厂里那赤脚张抖着手给她扎针输液，汗珠子顺着他秃脑门往下淌。
“失...失血太多了，能不能...能不能醒，看命...”
我靠墙站着，浑身发僵，衣服上沾着徐莹的血，干了，硬邦邦地硌着皮肉。
彪子拄着拐守在门口，眼珠子通红。
老鲁，强子几个缩在墙根，大气不敢出，跟一群等着被宰的瘟鸡似的。
车间那边一点动静都没了，厂子彻底停了，像条死透的鱼。
外面突然炸了锅！
汽车喇叭声跟催命符似的乱响，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嗡嗡的说话声，还有那咔嚓咔嚓的脆响。
照相机的动静！
门被哐当一声撞开！
打头进来的是红星厂那姓王的，梳着油光水滑的分头，脸盘子肥得流油。
他身后跟着一串人，几个穿灰皮的条子，还有几个扛着黑匣子照相机的。
刀条脸那孙子也挤在里头，冲着我这边挤眉弄眼，一脸贱笑。
姓王的站定，手里抖开一张盖着大红戳子的纸，对着那些黑匣子镜头，下巴抬得老高，唾沫星子横飞。
“陈超！看清楚！你那个莹超厂严重违法经营！资不抵债！还造成重大人身安全事故！”
他手指头猛地戳向行军床上昏迷的徐莹。
“就因为她！”
“现在！我代表红星轧钢厂，正式接管你们厂！限你们立刻滚蛋！不然...”他朝那几个条子一努嘴。
“巡查同.志依法.办事！”
闪光灯咔嚓咔嚓闪得人眼花，全他妈对着我这张沾血带油的脸拍！
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身体往前一冲，就想扑过去把这狗.日的肥脸撕烂。
“超哥！别！”彪子和老鲁一左一右扑上来，四只手跟铁钳似的死死箍住我胳膊。
彪子那条瘸腿吃不住劲，差点被我带倒。
“放开老子！操！”我死命挣扎。
姓王的嗤笑一声，往前凑了半步，那张油脸几乎贴到我眼前，压低了声音。
“陈超，认栽吧！”
“没了徐莹那疯婆娘给你玩命，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这破厂子，还有你这号人，早他妈该完蛋了！”
他声音足够让旁边的人听清，那几个记者手里的黑匣子又对着我一阵猛拍。
老鲁气得浑身直抖。
强子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掐进肉里。
彪子喘着粗气，眼珠子死死瞪着姓王的，恨不得生吃了他。
憋屈！
真他妈憋屈！
这口恶气顶在嗓子眼，能把人活活憋死！
那几个条子互相看了一眼，领头那个手按在腰间的黑皮带上，朝我这边走过来，准备动手清人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
门口堵着的人堆，呼啦一下往两边分开。
梁莎莎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进来。
一身黑西装裙，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没半点表情。
她身后跟着两个男的，穿着普通的干部服，可那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看都没看姓王的一眼，直接走到那领头的条子面前。
“同.志。”她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小红本本和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啪地拍在条子手里。
“这里的事，涉及军方保密项目。”
她下巴朝车间那边一扬。
“无关人员，立刻离开现场。”
“干扰军工生产，后果自负。”
那领头的条子翻开小红本看了看，又抽出文件袋里的纸扫了两眼，脸色唰地变了。
他啪地合上本子，对着梁莎莎啪地敬了个礼，动作快得有点慌：“明白！”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自己手下吼：“撤！都撤出去！”
那几个条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梁莎莎带来的那两个穿干部服的男人，直接走到那几个扛黑匣子的记者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那几个记者脸也白了，手里的家伙都不敢再举着，灰溜溜地被请了出去。
姓王的和刀条脸彻底傻眼了，脸上的得意劲儿跟被抽走似的，僵在那儿，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着能塞进个鸡蛋。
他们带来的人，呼啦一下全退到了门外边，就剩这俩货戳在屋里，跟两根光秃秃的电线杆子似的。
梁莎莎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眼珠子像冰锥子，在姓王的那张肥脸上刮了一下。
姓王的被她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梁莎莎没理他，看到我身上，像看一条掉在泥坑里的狗。
“还能动弹？”
我没吭声，胸口那股邪火烧得肺管子疼，看着她，又看看床上死气沉沉的徐莹。
“跟我来。”梁莎莎丢下三个字，转身就往医疗点外面走。
我胳膊一甩，挣开彪子他们的手。
彪子想跟，被梁莎莎带来的一个男人伸手拦住了。
“陈老板一个人。”
我不知道这娘们要干嘛，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脚下发沉。
那摊刺眼的血，徐莹灰白的脸，姓王的肥脸上的油光，还有梁莎莎那冰冷的眼睛，全他妈搅在一起。
我麻木地跟在她后面。
出了医疗点那破门，冷风一吹，稍微清醒了点。
梁莎莎没往厂外走，拐了个弯，直接进了徐莹那栋空荡荡的别墅。
门关上，屋里死寂死寂的，一股子灰尘味儿。
梁莎莎莎转过身，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我。
我靠着冰冷的墙，身上还沾着徐莹的血，汗味，油污味，混在一块儿，难闻得要命。
“看见了？”
“没我那张纸，没我那两个兵，你和你这破厂子，刚才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她往前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的一声。
“徐莹？”
“废了。”
“能不能喘过气儿都两说。”
“醒过来？呵...醒过来也是个废人还是疯子？”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头划过我沾血的衣领。
“除了我，你还能靠谁？”
“嗯？”
她的手指头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滑，滑到胸口，停住。
眼珠子钩子似的盯着我，里头烧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火。
“陈超！”
“跟我！厂子，我给你按死在地上！”她手指头一次用力，戳得我胸口生疼。
“红星厂那群狗，我能让他们跪着舔你的鞋！卢三...”
“我也能帮你剁碎了喂狗！但是...”
她另一只手猛地抓住我沾满油污和血渍的工装前襟，用力一扯！
嗤啦！
扣子崩飞了，打在墙上又弹开，滚到角落里。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她眼里的火猛地爆开，身体往前一顶，狠狠把我推倒在后面那张蒙着白布的旧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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