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不想看贵妃这样
总的而言，从年前怀王薨逝，内宫就一直处于一种比较低迷的氛围之中。
所以直到皇帝陛下把她拉到西次间的罗汉床上坐下，又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庄韫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好像今日长乐宫的氛围的确是格外的低迷？
拉着皇帝陛下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这未免也太抽象了。
怀王才没了几个月啊？
皇帝陛下虽然不可能因为儿子没了就日日以泪洗面吧，但他要是兴高采烈的那才有鬼。
于是吃人嘴软的贵妃娘娘先反思自己的情绪问题。
是不是她把这种低迷的情绪给放大了呀？
然后庄韫兰就跟皇帝陛下解释：“臣妾就是看皇后娘娘太难受了。”
这话若是由别的嫔妃来说，皇帝能信一分就很不错了，但唯独贵妃这样说，皇帝就真的相信她是在为皇后难过、为皇后担心。
他不想看贵妃这样。
皇帝把贵妃搂进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
庄韫兰再问：“安哥儿是怎么了？臣妾看他今日好像也没什么胃口。”
皇帝拍着贵妃说：“没什么，就是忙着琢磨东西呢，一会儿让小厨房给他做碗番茄鸡蛋面送过去吧，再添个煎的焦黄的煎蛋，他爱吃那个。”
庄韫兰点点头，起身要去叫芙蓉。
皇帝把贵妃拉回去坐下。
“等会再吩咐他们吧，”他说。
然后皇帝就又把贵妃搂进怀中抱着了，虽然看不到皇帝此时的神情，但是庄韫兰感觉今日的皇帝陛下也有点怪怪的，心情像是格外沉重。
这是在取暖？
于是贵妃乖乖充当抱枕，安安静静的任由皇帝陛下抱着。
怀王没了多久？
四个月了吧。
皇帝实在是太忙了，各种各样的国事堆叠在眼前，这些事情占用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以至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沉浸在丧子的悲伤之中。
甚至有时候，皇帝忙晕了头，还会习惯性的抬头吩咐张保，让他去十王府请大皇子。
而等到“康哥儿”这三个字真正说出口，张保连带乾清宫那满殿的内官又都仓皇的躬身低下头去请罪，皇帝才会在恍惚之间反应过来，这世上已经没有康哥儿了。
康哥儿是他的第一个子嗣，他曾经对他寄予厚望，也曾经对他欣慰或者失望，却唯独未曾想过，他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人世。
直到今日，安哥儿向他问出那个问题，皇帝才在思索给二皇子的回答时，无比真切的意识到，他是真的失去了怀王这个儿子。
长乐宫正殿内变的很静。
殿外候着的宫人们只能看到烛火映在窗纸上面的，皇帝与贵妃相依的身影。
好一会儿之后，贵妃才在殿内唤了芙蓉的名字，要她去小厨房传话。
然后芙蓉领命往小厨房赶，正殿又一次恢复了寂静。
相似的寂静笼罩着整座宫廷。
直到元徽七年的八月初三，一封从襄阳府紧急呈送的折子递入皇城，才彻底打破了内宫外廷这死水一般的平静。
襄阳府十数官员联名上书，弹劾国舅强占民田、冒领官田等十项大罪。
然后京官之中也有人闻风上奏，弹劾国舅贿赂官员、操纵官员调任。
一时之间，国舅累累罪行传遍京师，简直就是沦落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朝廷的官员有不少人上书为襄阳府百姓喊冤，要求严惩国舅。
甚至有的官员在弹劾国舅的折子之外，还另呈一份请求致仕的折子，直言不愿与如此卑劣之辈共事，若是皇上执意要包庇国舅，那就请免去他们的官职，允他们以清白之名归乡讲学，只盼能够教化一方，莫再出现如国舅那样的国朝败类。
现在整个赵家的名声都为皇后的两个哥哥所累，已经变成了百姓口中的大奸大邪之辈。
甚至就连身在后宫，什么也不知道的皇后娘娘，都变成了歌谣之中包庇兄长作奸犯科的妖后。
甚至有人在传，说怀王之所以薨逝，就是因为赵家作孽太多，老天有眼，这才夺去了怀王的性命，以免怀王来日登上皇位，更要助长赵氏族人的恶行。
当然，那样的谣言是没有人胆敢拿到皇城之内传播的。
但因为这个案子实在太大，涉事的还是外戚、是皇后的兄长，所以一向与外廷处于两个世界的内宫，还是知道了外廷的这个案子。
据说，皇后的两个兄长已经被押入刑部大牢候审了。
皇后强撑着站起了身，要玛瑙她们伺候自己梳妆。
如今正是天子为此案盛怒的时候，胡嬷嬷哪敢让皇后娘娘去凑这样的热闹。
她劝皇后：“娘娘稍安勿躁，若是真有冤情，皇上圣明，定然会查明真相，还国舅爷一个公道的。”
说完，她还给玛瑙几个都递了个眼色，是不让她们伺候皇后娘娘梳头更衣，去为国舅爷求情的意思。
现在不论谁去皇上面前为国舅爷求情，那都明摆着是要触怒圣颜的。
玛瑙几个本就不赞成皇后娘娘此时去为国舅爷求情，此时胡嬷嬷一个眼神递过去，她们就更是不敢去拿梳子了。
但是皇后很清楚，此事不存在任何冤情。
大嫂和二嫂已经亲口承认了，那就是哥哥们所做的事情。
可那毕竟是她的哥哥啊。
皇后又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么。
不。
她做不到。
她的亲人，真的没有几个了。
试试吧。
大不了就是触怒龙颜，让皇上把她也一块赐死。
事到如今，皇后已经没那么怕死了。
康哥儿已经不在了，赵家又变成了那个样子，那她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宫女们不肯伺候她梳妆，皇后就亲自拿起梳子，自己给自己梳头。
只是她实在病了太久，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两只手哆哆嗦嗦的，好久也没能把发髻给梳好。
胡嬷嬷看的眼泪都涌出来了。
“娘娘！”她跪下去抢皇后手中的梳子。
但是她抢走了，皇后就再从妆奁里面另寻一把，固执的对着镜子给自己梳头。
胡嬷嬷没办法，膝行几步去求皇后另一侧站着的贵妃：“庄娘娘，奴婢求您，求您劝劝皇后娘娘吧，娘娘、娘娘她这就是去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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