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予的确讨厌你

连胡嬷嬷在内，屋子里面的所有人全部都低下了头。

赵芙月就知道了，这乐大概不是为年节而奏的。

她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确实与尚仪局以及钟鼓司为庆贺年节所奏的乐曲不一样。

那是……

赵芙月想到了什么，但再仔细去听，却发现也不是封后大典所奏之乐。

她低下头去，神情显的有些茫然。

胡嬷嬷这才说：“是庄娘娘被册封为皇贵妃了。”

赵芙月茫然的抬起头，怎么不是皇后呢？

她以为，皇上应该迫不及待的册封贵妃为后才是。

毕竟为了贵妃，他从很久之前，就不再将康哥儿当作是皇储之选。

而庄贵妃是正经采选入宫的淑媛，她有皇子、有资历、有贤名，皇上要封她做皇后，是不会像先皇册封宫女子郑氏为皇贵妃时似的，受到朝臣百般阻挠的。

那为什么是封皇贵妃？

赵芙月有些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但是这日，太后来内安乐堂看她了。

自从被废黜后位，挪到内安乐堂的这座屋子暂住，东厂的人就撤走了。

严格而论，赵芙月的行踪不再如幽居坤宁宫时那般受限。

只要她不生出走出内宫的心思，或许以内廷两位皇妃的性子，赵芙月可以像涂娘娘生前时似的，自由的行走在内宫所有的宫殿与花园。

但是她没有心情走出去。

而这座屋子，除却贵妃之外，也从没有其他的人踏足过。

只是赵芙月也不想见贵妃。

确切的说，她谁都不想见。

尤其是贵妃。

因为看见贵妃，她就会想起拿尊荣名位做筹码，与皇帝做交易时那个卑劣的自己。

她自问对不住贵妃，因而羞于见她、愧于见她，更不敢见她。

但是她不见贵妃，贵妃却仍旧时常来看她。

最后赵芙月没办法，只好中门大开，带着所有宫人以庶民的身份遥遥跪接贵妃尊驾，从那之后，贵妃终于不再执着于来内安乐堂看望她。

但太后不是贵妃。

赵芙月很明白，贵妃会因不忍看她今时今日的卑微之态而不再踏足内安乐堂，但是太后却不会。

太后是绝对不会为此而回慈宁宫去的。

那太后是来做什么的？

以胜者的姿态，来内安乐堂嘲讽她这个手下败将，看看她凭借端肃皇贵妃所获得的一切被收走之后，会是怎样的凄惨模样？

那太后定然是可以满意的。

她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了。

赵家沦落到如斯境地，她比入宫之前还要一无所有。

赵芙月面色惨淡的跪在屋外迎接太后。

一年多的时间未见，太后娘娘竟然也苍老了许多。

她径自走入屋子，在堂屋那把简朴却干净的椅子上坐定，然后摆手叫胡嬷嬷她们退下。

“没听过这首曲子吧？”太后娘娘神情有些怅惘的望向屋外，淡淡的说，“予曾经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这首曲子了。”

之前那次听，是涂姐姐被废的那年吧。

也是她被封为皇后，而郑氏被封为皇贵妃的那一年。

说来可笑，当年涂姐姐是因“过”被废，而非薨逝，当涂皇后不再享有元后的身份和尊荣之后，新任的皇后按制是要像哲宗皇帝的第二任皇后晏氏那样，以嫡后的身份，享受元后应该拥有的一切尊荣的。

但是先皇匆匆确立她为新任皇后，其实只是为了安抚朝臣之心，好让他能够更为顺利的给予宫女子郑氏皇贵妃的尊荣而已。

所以她这个皇后，仅以诏书册立，连独立的册封典礼都没有。

反倒是四个月之后郑氏的皇贵妃册立仪，规格远胜在此之前所有的皇妃，先皇甚至还为郑氏开了带皇妃谒太庙的先河。

那时候，刚刚被确立为皇后的薛太后躲在坤宁宫中，听说郑皇贵妃正在前来拜见她的路上，慌的连茶盏都没办法拿稳。

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看一次皇贵妃册立仪。

太后原本以为，皇帝应该很讨厌“皇贵妃”这三个字的，毕竟这个身份，在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属于一个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女人。

皇贵妃册立仪陈设册宝的乐曲奏完，太后终于收回了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在身前跪着的人身上。

“听说你是因为给两个兄长求情，这才触怒皇帝被废的？”

赵芙月垂首沉默的看着太后华贵的衣角。

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她没有执意为兄长们求情，那会不会有被废黜的一日。

可能也会有的吧，毕竟她好像从没令皇上真正满意过。

好久之后，赵芙月才扯了扯苍白的唇角说：“就算罪妾不曾如此，太后娘娘不也不会看着罪妾留在坤宁宫高枕无忧么。”

薛太后应的干脆。

她点头说：“是，予的确是很讨厌你，从当年先皇钦点你做太子妃的时候，予就厌极了你，等你与皇帝大婚，时常出现在予面前时，予就更讨厌你了，就算你自己不寻死路，予也不会看着你像当年的端肃皇贵妃似的，风风光光的生活在这座皇城，听予这么说，你一定觉的自己很是委屈吧？”

赵芙月沉默的低着头。

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她从未想过要借端肃皇贵妃的“情”，去做什么皇后啊。

如果不是楚婕妤，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和端肃皇贵妃之间竟然还有那样的渊源。

如果她能选，谁又愿意是这样的下场。

她还不如就留在襄阳府，做那个简单平凡的赵姑娘。

薛太后哼笑一声，“看你这副样子，予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觉的自己很倒霉吧？秉性良善，却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沾染了恩怨是非，想说予不应该把对端肃的恨放到你的身上，毕竟你是无辜的，是也不是？不怕告诉你，予曾经也是这么想的，端肃当年可一向是把先皇的所有后妃全都当作仇人看待的，分明是她陪着先皇走过了十几年的艰辛岁月么，凭什么我们这些后来者因着一个良家淑媛的身份，就能陪坐先皇身边安享尊荣富贵？她觉的我们破坏了她和先皇的感情，可却也从未有人问过我们，愿不愿意来碍她跟先皇的眼！可是赵氏——”

薛太后冷冷的看向赵芙月，问：“细论起来，端肃此人虽然可憎可恨，着实令人讨厌，但她却有一点是远胜于你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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