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发软的红河镇领导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空气中弥漫尴尬和滑稽。
此时窗外酝酿了半天的暴雨终于憋不住了,哗啦啦地砸下来,雨点又急又密,敲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庄稼官、韩国豪、王卫东、柏丁仪——多水县的四根台柱子,刚被李毅飞甩出的“大王庄”这颗炸雷轰得外焦里嫩。
三条路指得明明白白,可说到最关键也最烫手的“谁去趟这浑水”时,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韩国豪端着茶杯,眼皮耷拉着,仿佛杯底沉淀的不是茶叶渣,而是他后半辈子的政治生命,研究得那叫一个专注。
王卫东低着头,手指头跟犯了强迫症似的,死命抠着袖口一粒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恨不得把袖口抠出个洞来。
柏丁仪干脆成了“望天石”,脖子伸得老长,眼神直勾勾地穿透雨幕,好像天上能掉下个替死鬼。
庄稼官的眼神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喉咙里咕噜作响,那句“谁带队下去”的话,像根鱼刺卡在那儿,死活吐不出来。
这活儿?谁接谁傻帽!大王庄那群祖宗,那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点火就着的主儿!
现在下去?说是安抚摸诉求,搞不好就是捅马蜂窝!万一哪句话不对付或者这帮祖宗瞅个空子钻出去……带队那人就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黑锅背到姥姥家去吧!
庄稼官看着眼前这三位装聋作哑的“同僚”,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恨不得一人踹一脚。
他清清嗓子,硬着头皮拿出了县委书记的“担当”——当然,是领导艺术的担当:
“咳咳!这样吧,这事关系重大,必须成立最高规格的工作领导小组!
我亲自挂帅,任组长!国豪县长担任副组长!
毅飞书记、卫东书记、丁仪部长,你们三位都是精兵强将,担任常务副组长!
大家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和国豪县长汇报!”
庄稼官喝了口水,然后开始分派具体任务,语速飞快生怕被人打断推辞:
“卫东书记!你立刻让人在大王庄附近驻点,加强巡逻工作,同时汽车站、火车站,所有能离开多水县的口子,全给我派人盯死!
一定要确保大王庄所有人去向明确!”
“毅飞书记!丁仪部长!”他目光转向李毅飞和柏丁仪,“你们两位负责摸清基层情况!
立刻联系红河镇的柳钢和冯国伟,让他们现在就来县委!先把情况汇报清楚!记住,要快!”
会议草草结束,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柏丁仪和李毅飞并肩走出书记办公室,走廊里只剩下两人沉闷的脚步声。
柏丁仪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她侧头看了眼李毅飞,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脚步却沉稳有力。
柏丁仪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探着开口:“毅飞书记,那…联系红河镇的事,我来办?人到了,咱俩一起见见?”
李毅飞脚步没停,只淡淡“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波澜:“行,柏部长你先联系。等人到了通知我。
我回纪委那边先安排一下,做点预案准备。”说完,李毅飞脚下方向一转,径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只留下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柏丁仪看着李毅飞消失在走廊拐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柏丁仪莫名觉得有点心慌,又有点庆幸——幸好不是自己一个人扛雷。摇摇头,快步回到组织部长办公室。
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柏丁仪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红河镇党委书记柳钢的号码。
“喂,柳钢同志吗?我是柏丁仪。” 她的声音恢复了组织部长的威严。
电话那头传来柳钢明显带着紧张和讨好的声音:“哎哟!柏部长!您好您好!我是柳钢,您有什么指示?”
柏丁仪没废话:“请你和国伟同志,立刻!到县委组织部来一趟!现在就出发!我等着你们!
啪嗒,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没给对方任何询问或犹豫的余地。
红河镇离县城不算近,但柳钢和冯国伟几乎是飙车过来的。
不到四十分钟,柏丁仪的秘书张淼敲门进来汇报:“部长,红河镇的柳书记和冯镇长到了。”
柏丁仪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随即拿起电话,拨通了李毅飞办公室的号码:“毅飞书记,人到了,在我这儿,你过来吧。”
门被推开,柳钢和冯国伟带着一身赶路的尘土气和满脸的忐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两人屁股还没沾到沙发边,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柏丁仪最后那句“你过来吧”,对象赫然是——李毅飞!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直接在两人头顶炸开!柳钢只觉得眼前一黑,腿肚子猛地一抽筋。
冯国伟更是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看向柳钢。
两人眼神一碰,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惊恐和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完蛋了!
李阎王要亲自召见?!还点名要他们两个?!联想到最近张大伟的下场,还有县里山雨欲来的气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柏丁仪挂断电话,一抬头,看见这两位镇上的父母官,刚才还人模人样的,此刻却直挺挺地杵在沙发旁,脸色白得跟刷了墙粉似的,额头上肉眼可见地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柏丁仪心里“咯噔”一下,也慌了神:我靠!这俩货什么情况?脸色这么难看?可别是有什么隐疾吧?
这节骨眼上要是突然倒在我办公室里……那乐子可就大了!
柏丁仪强作镇定,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那个…柳钢同志,国伟同志,你们这是…身体不舒服?
坐啊,别站着!小张,快给两位同志倒杯热水!”
秘书张淼麻利地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柏丁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努力想找个话题打破这死寂的尴尬。
柳钢和冯国伟则像两个犯了错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别说坐了,连大气都不敢喘,僵硬地站在沙发前,捧着那杯热水,仿佛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眼神惊恐地飘忽着,一会儿看看柏丁仪,一会儿又惊恐地瞟向门口。
那杯水在他们手里抖得厉害,水面波纹荡漾,跟地震了似的。
空气像是被冻住了,粘稠得让人窒息。柏丁仪心里七上八下:这俩货到底搞什么鬼?
她几次想开口问点大王庄的情况,都被两人那副随时要昏厥过去的模样给堵了回去。
心里忍不住哀嚎:祖宗哎!你们俩可千万挺住啊!要倒也别倒在我这儿!至少…至少等李毅飞来了再倒啊!
就在这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气氛中,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柏丁仪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咔嚓。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开了。
李毅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目光扫进办公室。
映入眼帘的,就是三个人像演哑剧似的:柏丁仪一脸便秘似的欲言又止坐在办公桌后,柳钢和冯国伟则像两根被霜打蔫了的茄子,脸色惨白,浑身筛糠似的抖着,直挺挺地站在沙发旁,眼神涣散,连水杯都端不稳了。
李毅飞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这什么情况?柏丁仪这组织部长怎么当的?人叫来了,屁都不放一个,就在这儿大眼瞪小眼?搞什么行为艺术呢?
他刚想开口问,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噗通!噗通!
两声闷响!
柳钢和冯国伟,在看到李毅飞那张冷峻面孔的瞬间,仿佛被抽掉了全身骨头,膝盖一软,整个人如同两根被砍倒的朽木,直挺挺地从沙发旁滑跪到了地上!
膝盖结结实实砸在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李……李……李……书……书……记……” 柳钢喉咙里像是堵了团破抹布,哆嗦了半天,才勉强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抖得不成调,眼神惊恐得看向李毅飞。
冯国伟更惨,直接吓得失语了,嘴唇疯狂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看着就要翻白眼。
这一下,别说柏丁仪,连见惯风浪的李毅飞也吓了一跳!我艹!这俩什么毛病?脑溢血?心脏病突发?还是……纯粹吓的?
他心里瞬间对柏丁仪升起一股强烈的怨念:老柏啊老柏!你这个组织部长是吃干饭的吗?
下面乡镇主官身体有这么大隐患,你一点数都没有?现在好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准备派去大王庄的先锋官先在自己面前瘫了俩!这活儿还怎么干?
虽然心里骂娘,李毅飞动作却一点不慢。他一个箭步跨到两人跟前,蹲下身,沉声道:“别慌!稳住呼吸!”
同时,李毅飞分别伸出两根手指,然后搭在了柳钢和冯国伟的手腕上。
指腹传来的触感让李毅飞眉头皱得更深了。
柳钢的脉象,跳得跟打桩机似的,又快又乱,毫无章法,时而像鼓槌狂敲(洪数),时而又像小贼偷摸(沉细)。
冯国伟更离谱,脉搏时有时无,一会儿感觉像摸到了,一会儿又飘忽得像缕青烟(浮而无力,时断时续)。
这……这什么鬼脉象?李毅飞心里直犯嘀咕。
我跟着夏教授学诊脉时,也没见过这么乱炖一锅粥的脉啊!
狂乱、沉细、浮数、结代……乱七八糟的症状好像都沾点边,又都不典型。
此时李毅飞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当年夏教授教我的时候藏私了?还是说我这半吊子中医水平,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医学博士的含金量……怕不是掺了水?
李毅飞盯着地上两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镇领导,再看看自己搭在对方手腕上却摸不出个所以然的手指头,第一次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大王庄的雷还没踩呢,先锋官先瘫了,自己这“医术”好像也不太靠谱?这开局,真他娘的“吉利”啊!
窗外,暴雨如注,狠狠地冲刷着多水县城,也冲刷着县委大楼里每个人沉重而纷乱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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