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三人行
随着隆业钢筋混凝土公司内的黑暗曝光，这个根植于凉城的特大犯罪集团，彻底浮出水面。
其背后所涉及的种种惨无人道的罪行，引起了上头的高度重视，要求专案组尽快破获这桩重案。
凉城市公安局内。
超过三十名藏在隆业钢筋混凝土公司内的“职工”，一股脑押送到拘留处，导致市局人手不足。
市局紧急从各分区派出所，调了几批得力的人手，来支援并审问案犯。
从招供的嫌犯口中，警方很快掌握了不少重要信息。
首先集中在地下一层从事电信诈骗的职工，基本都是同样被拐骗而来的人。
他们大多数是外来务工人员。
被忽悠着来到隆业集团，以为自己找到了正经工作，实际上一脚踏入了深渊。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没日没夜地当诈骗犯提高业绩，二是变成像地下二层笼子里那些被贩卖的“货源”。
一旦沦落为后者，轻则被卖到东南亚当黑工，重则连命都保不住，体内的各个器官被摘除转卖！
每隔一段时间，集团的老板都会挑出一部分不听话的、或业绩不达标的人，杀鸡儆猴。
为了被当成货品的命运不落在自己身上，这些职工只能拼命地诈骗，不惜让很多家庭倾家荡产四分五裂。
对此警方有所疑惑，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逃走，找机会报警？隆业集团并没有偏僻到大山深处，附近五公里外就有一个派出所。”
“不！不能有背叛集团的念头，一旦让老板发现就完了……”受审问的职工身体轻抖，剧烈地摇头：“没有人能从那里离开，那就是个地狱！”
“警察同志，你们看到地下二层的那些人了吧，你说难道他们不想跑吗？跑不掉的，老板有能让人变成哑巴、傻子的药水，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
在职工们的记忆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冒出一些反抗者。
但没有一个活着跑出了隆业集团。
他们被抓回来后，会遭受令人头皮发麻的虐杀。
只要亲眼看过叛逃者的死状，没有人不恐惧害怕，久而久之职工们也就彻底麻木了。
凉城市局的会议室内，专案组的警员们坐得满满当当。
一群神情严肃的民警最前方，混入了一个一点点大的小萝卜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偏小春还把背挺得很直，一张包子脸紧绷写满了认真，让人想忽视都难。
正前方，作为该专案组负责人的陈仪倾，根据现有的口供和线索，梳理着已知的信息。
“从隆业集团的这些嫌疑人口中，基本可以推测出，这个犯罪集团存在的时间很长了，作案年份久远时间跨度很长。”陈仪倾缓缓说道：
“只不过以前是小作坊小团伙作案，全国各地到处流窜，受害人不多。
直到五年前，这个犯罪集团才在凉城扎根，旗下的业务也飞速扩张。”
这一点是有根据的。
凉城隆业钢筋混凝土公司，就是五年多前才正式成立。
集团创始人名叫倪文栋，银水族人。
法定代表人名叫马原昌。
公司中的职工们口中的“老板”，称呼的是马原昌，至于另一个人他们基本没在公司里见过。
陈仪倾继续说道：“五年前，以马原昌为首的犯罪份子小团体，结识了这个叫倪文栋的人，两方达成合作，一起开了隆业这家皮包公司，用来当做拐卖人口的犯罪据点。”
“其中倪文栋上面还有‘人脉’，帮马原昌等人搭建了一条贩卖人口和器官的路线，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该犯罪团伙的主要目标，盯上了儿童拐卖。”
下首的汪队长点点头，补充道：
“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尤其是最近两年，隆业集团拐卖的受害人数大幅度增加，儿童每年高达几十人，妇女其次！”
“情形如此恶劣，手段这样残忍的犯罪团伙，就在我们凉城警方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我想我们需要反思一下了！”
……
凉城警方突袭搜查隆业集团时，该集团的实际掌权人马原昌，就在公司办公室里坐着。
警方把他带到警局之后，他嘴巴像粘了胶水，一句话不说。
偶尔开口也是在反复强调，说警方的搜查流程不正当，说自己要请律师！
这副嘴硬的样子给汪队长气笑了。
他压着怒意道：“死到临头了还摆谱，既然不愿意老老实实交代，那就先关两天！有的是人愿意坦白。”
长时间的禁闭让马原昌心力交瘁，内心烦躁不安。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如何暴露的？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警方就如此强硬地破门搜查？！
在此期间，每当有集团里的嫌疑人交代了罪行，汪队长就让人整理好口供，到马原昌面前诵读。
在充足确凿的证据链下，马原昌知道自己已无力回天。
就算他拒不交代，地下室笼子里那些货物，就足够给他定罪！
心气儿一散，胡子拉碴神情萎靡的中年男人走到门边，喊了一声门外的巡警：
“我招了，我愿意交代。”
听到声音的巡警赶忙通知上级。
很快就有警员过来，押着带了手铐脚铐的马原昌，送到审讯室提审。
进入审讯室大门的那一刻，体型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抬起头，一双布满红血丝的浑浊眼球，在屋里的审讯官身上扫视。
看清对面的人时他表情一愣，扭头去看身边的巡警：
“什么意思？不是要问我话么，咋还有女人和小孩儿？”
门口桌边坐着的两大一小，正是重案四组的三人。
在看到马原昌的第一眼，表情严肃的小春狠狠瞪了他一下，而后拿着笔在桌上的纸张上写写画画。
这是黎月茸给她布置的任务，让她去“相”犯人的五官，学习命理和相术。
小春才学习命理相术不久，还不能一眼推断出太多信息。
可光从肉眼来看，她能看到马原昌的命门处，笼罩着一层深深的、象征杀孽的黑红色泽。
仅凭这一点，便能看出他害过无数条人命！
没有人搭理马原昌的质问。
巡警沉默着把他按在铁凳子上，他难耐地来回扭动。
陈仪倾神情冷淡开始审问：“既然愿意招供，那就从头到尾一丝不漏地说吧，尤其是你和倪文栋之间的交易。”
马原昌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两条腿的膝盖大咧咧岔开：
“警察同志我愿意交代，但是你们得先告诉我叛徒到底是谁！老子就想知道，我到底栽哪儿了，谁是你们警察的眼线？总得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陈仪倾抬眼，思索片刻后轻轻点头：“可以，我们没有卧底，不过林暖阳你认得吧？”
听到这个名字，马原昌的眼睛一寸寸睁大。
“看来确实认得。”陈仪倾道：“从其他嫌犯的口供来看，你和林暖阳关系匪浅，她应该是你的情人。”
“所以你为何要杀害她，甚至剖出她腹中的孩子残忍劈成两半？”他是真的有些好奇。
毕竟在隆业集团的嫌犯口中，林暖阳是这个犯罪集团的元老人物。
至少在隆业集团五年前成立时，她就跟在了马原昌身边，明面上是公司的项目经理。
据被捕的犯人交代，林暖阳和先前想要拐卖阮、黎两人，反被抓到警局的那个刀疤脸，是公司中众人皆知的一对。
底下人喊刀疤脸叫二哥，喊林暖阳叫二嫂。
然而林暖阳和老板马原昌之间有一腿的事，也在集团内部心照不宣。
不少嫌犯都看到过，马原昌当着刀疤脸的面儿，就对林暖阳动手动脚。
刀疤脸对此却无动于衷，像看不到。
三个当事人都是集团里的管理层，大家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都在偷偷看戏。
直到一年前，林暖阳的肚子大了起来。
不少职工私下里当谈资议论，猜测她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如果是刀疤脸的娃那还好。
若是马原昌的种，那刀疤脸真是一顶绿帽戴到底，变成忍者神龟了！
只是随着林暖阳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两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她突然从隆业集团里消失了。
三个月来没有人再见过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旁的黎月茸看着中年男人变幻的表情，冷笑一声说道：
“还多亏了你将他们母子的尸体弃在临市，否则我们也找不到凉城来。
马原昌，你残害了那么多妇女和儿童，最终却栽在了女人和小孩身上，何尝不是一种报应呢？。”
马原昌脸色难看，半晌呵呵一笑：“警察同志，你们在讲故事呢？还是说要保护那个叛徒，不愿意告诉我是谁？”
他不相信四组的话。
林暖阳？怎么可能！
那个贱人死得不能再死了，连骨头都碾成了烂泥。
他亲眼看着那群蠢货工人把她的尸体，灌入了水泥地底。
就算警察真把林暖阳挖了出来，她一个身份模糊的黑户，凭着那面目全非毫无特征的尸体，就能查到自己身上？
“是真的哦。”一直在观察马原昌五官的小春，忽然说道。
她一双黝黑的眼眸中满是认真，一字一顿道：“那个阿姨临死前说过：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或许是她一直在用经线控制碌葛小鬼，和那鬼物相处的时间久了，对方的阴鬼之气多多少少通过经线，传到了她的身上。
因此某晚小春在睡梦中，迷迷糊糊陷入了碌葛小鬼的梦魇中。
她仿佛变成了女人腹中七个多月的胎儿。
隔着一层肚皮，听到了母体发出的惨叫。
断断续续的声音痛苦又朦胧，身体上的剧痛，让女人腹部剧烈收缩，挤压着成型的胎儿。
“……老马我错了，我不该生出异心…你把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
“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他是你的血脉啊！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然而不论女人怎样求饶，她的肚皮还是被剖开。
又瘦又小的胎儿骤然暴露在空气中，让变成了胎儿本身的小春很难受，她控制不住地发出细细的哭腔。
“不行我求你了！我求你了马原昌！！”
在女人撕心裂肺到破音的尖叫声中，幼小脆弱的胎儿被劈开。
利器落下的瞬间，小春从这个噩梦中惊醒。
意识挣脱的前一刻，女人泣血的诅咒声还在耳中回荡：
“马原昌，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因为那个梦是碌葛小鬼的经历，小春记忆犹深。
小孩子天真的模样，稚嫩空灵的声音，却让不以为然的马原昌汗毛耸立。
在小春的注视下，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天夜晚，林暖阳死前的模样，心里暗骂一声晦气。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嚷嚷着大声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刀疤背叛了我？没有别人了，肯定是他！”
马原昌越想越觉得合理。
那晚自己杀了林暖阳和她肚子里的小孽种时，刀疤就在旁边看着，没有阻拦。
把那孽种劈烂、又塞了一半回林暖阳的肚子，他才觉得出了口恶气。
事后他本想着把那半截恶心的尸体，丢在绿化带里喂狗。
没成想回凉城的时候，刀疤自己去把那半截尸体捡回来了！
他说无论如何，他和林暖阳好过这么多年，他把林暖阳肚子里的种当做他的孩子。
所以他不想让那尸体喂狗，想捡回去埋土里。
当时马原昌还心里发笑，觉得这刀疤装孙子装上瘾了。
自己弄死林暖阳的时候，他屁都不敢放一个，结果人死了在演深情？
他倍感无趣说：“随便你吧，你愿意带就带着，找个袋子装上离我远点，臭烘烘倒人胃口！”
等到一行人返回公司后，没过多久，刀疤果真在公司角落找了块地，把那截尸体埋了，还假惺惺栽了一棵树。
现在看来，定然是刀疤对他杀林暖阳怀恨在心，出卖了自己吧！？
认定了是刀疤脸背叛自己的中年男人，嘴巴一张，飙出一连串嘴臭的脏话。
“警察同志，你们别被刀疤骗了，他才最会演最不是东西的人！你们以为他多爱林暖阳吗？当初可是他把林暖阳送上了我的床！”
马原昌自顾自地分析、表情笃定起来，看得四组三人一愣一愣。
不过听他骂骂咧咧间，开始讲起林暖阳早年间的往事，也就没有打断他默默听了起来。
小春对审讯的流程很熟悉了，小手悄咪咪摸到了录音器上一按，开始录口供。
在马原昌的口供中，四组三人才知道，林暖阳最初也是一名被拐卖的受害者。
十年前，林暖阳和刀疤从职业学院毕业，一对小情侣一起出来找工作。
年轻又没有出入社会经验的他们，被马原昌手底下的人连哄带骗，拐到了他们当时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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