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第一项改革：“标准化”与“傻瓜操作手册”

回到军务参赞府，林知节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兵器监那混乱的场面给吸走了一半。他一屁股瘫坐在那张他耗费巨资、根据人体工学原理精心改造过的“究极躺椅Pro  Max”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每一个腰椎关节都在发出幸福的呻吟。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椅背恰到好处的弧度支撑，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搞定这一切，好回去享受我的清净。】

孙默则像个失了魂的木偶，抱着他的宝贝图纸盒，呆呆地站在书房中央，眼神空洞，显然还没从下午的“文化冲击”中缓过神来。

“坐。”林知节连眼都懒得睁，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孙默机械地坐下，神情依旧恍惚：“林大人……下官……下官想不明白。兵器监，乃我大梁军工之根本，为何……为何会是那般模样？这……这简直就是个……”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个地方，最后只能憋出两个字：“草台班子。”

【恭喜你，终于领悟到了精髓。】林知节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嘴上却说：“不，你错了。那不是草台班子。”

孙默一愣，抬起头。

林知节慢悠悠地睁开眼，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那是一套运行了几百年，已经完美自洽的生态系统。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磨洋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不该干什么——担责任。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只要不出大的安全事故，大家就能安安稳稳地混到退休。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想去改变人家舒适了几辈子的工作环境？”

这番话，如同当头一棒，敲得孙默头晕眼花。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根本不在技术，而在人，在制度。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孙默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绝望，“那些百炼渗碳甲、三弓连弩的图纸，工艺之复杂，远胜寻常兵刃。若是交给他们……”

“所以，我们不着急上马新装备。”林知节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口吃不成胖子，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咱们先从最简单的东西开始。”

“最简单的？”

林知节从躺椅上微微直起身，从书桌一角那个被他标记为“必须处理（真烦人）”的物理分区里，抽出一张纸，丢给孙默。

“就从这个开始。”

孙默接过纸，定睛一看，上面只画着一杆再普通不过的长枪。

“长枪？”孙默大惑不解，“此物构造简单，军中数量最多，有何可改之处？”

“构造简单，才好上手。数量最多，才最能体现‘标准化’的威力。”林知节重新躺了回去，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了他的“遥控指挥”模式。

“孙大人，我现在交给你第一个任务。忘了你那些高精尖的图纸，就这杆长枪，给我制定一套‘标准生产流程’。我要你把生产一杆长枪的所有步骤，都给我拆解开来。”

“拆解？”

“对，拆解。”林知节懒洋洋地解释道，“比如，第一步，选材。枪杆用什么木料？是桦木还是白蜡木？直径、长度、干湿度有何标准？第二步，削杆。如何保证每一根枪杆都笔直、光滑、粗细均匀？第三步，制头。枪头用什么铁？锻打多少次？淬火的温度和时间如何控制？重量和尺寸有何标准？第四步，组装。枪头和枪杆的连接方式，用几个铆钉，打在什么位置？尾部的枪镦又该如何……”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听得孙默目瞪口呆。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工匠们“凭经验”就能搞定的细节，林知节却要求将它们一一量化，变成死规定。

“……总之，我要你把所有步骤，都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仅要写明白，还要配上插图，画出每一个零件的标准样式，标明尺寸。最后，把这些东西，给我汇编成一本书。”

“书？”

“对，一本傻瓜操作手册。”林知节的嘴角勾起一抹“乐子人”的微笑，“我要达到的效果是，一个从来没做过长枪的学徒，只要严格按照这本手册上的图文去做，闭着眼睛，都能造出一杆合格的标准长枪。他不需要懂什么‘祖传手艺’，也不需要有‘匠人精神’，他只需要成为一台精准执行指令的机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孙默呆呆地看着林知节，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一天之内，被反复碾碎，又重塑。

他终于明白了林知节的意图。林知节根本没指望去“教化”那些老油条工匠，也没打算跟他们争论什么“匠人精神”。他要做的，是用一套全新的、不依赖于任何个人经验的“标准”，去彻底颠覆旧有的生产模式！

这套“标准”，将成为新的权威。在这套权威面前，老师傅几十年积累的“手艺”，将变得一文不值。因为一个学徒，只要照着手册做，就能达到甚至超过他的水准。

这……这是何等釜底抽薪的狠辣手段！

一股寒意从孙默的背脊升起，但紧接着，又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所取代。他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如果连最简单的长枪都能实现“傻瓜式”生产，那更复杂的弓弩、甲胄，甚至传说中的火器，岂不是……

“下官……下官明白了！”孙默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一种比之前更加沉稳、也更加坚定的光。他对着林知节深深一揖，“请大人放心，三日之内，下官必将这本《标准长枪生产流程图册》呈上！”

说完，他便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紧紧攥着那张画着长枪的纸，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连林知节书房里那杯他一口没喝的、据说是顶级的贡茶都忘了。

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知节满意地哼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很好，第一个工具人已经成功上套并进入了自驱工作模式。】

他开始盘算下一步。手册只是第一步，是软件。要想让软件跑起来，还得有配套的硬件和制度。制度嘛……他已经想好了，一个简单粗暴却绝对有效的办法。

至于硬件，那帮老工匠肯定会抵制。他们会嘲笑这本“傻瓜手册”，会搬出“我师父的师父当年……”那套说辞来倚老卖老。

林知节懒得跟他们废话。

他打了个哈欠，心里已经有了定计。

【老家伙们的骄傲？呵，在钱面前，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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