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皇商的“请安”与“糖衣炮弹”
林知节那张“来自未来”的图纸，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死气沉沉的兵器监里炸开了花。
虽然没人能完全看懂那座名为“新式热风高炉”的庞然大物到底是什么原理，但图纸上那种不容置疑的严谨和精密，以及林知节那副“我已洞悉天机”的神秘姿态，成功地镇住了所有人。
皇帝李世隆在看到图纸后，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他选择再次相信林知节创造奇迹的能力，力排众议，强行压下了工部尚书汪荃的弹劾，并从内库批了一笔巨款，支持新高炉的建造。
兵器监再次热火朝天地动了起来。拆除旧高炉，挖掘地基，烧制耐火砖……孙默仿佛重获新生，带领着一群技术骨干，抱着那卷图纸，像研究天书一样，夜以继日地投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工程之中。
林知节总算又可以回到他那“遥控指挥、坐等结果”的咸鱼状态了。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躺在官署的椅子上，听听孙默的进度汇报，解决一些非技术性的扯皮问题，顺便思考一下人生终极问题——今天中午是吃红烧肉还是清蒸鱼。
【唉，当个项目经理真是太累了，不仅要管技术，要管供应链，还要管人事。等这摊子事了了，我一定要给自己放个长假，江南，等着我！】
然而，他这种惬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几天。
这天下午，他正眯着眼睛，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暖阳，亲卫前来通报，说有几位“皇商”大人，联袂前来“请安”。
【皇商？】林知节的眉头微微皱起，【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所谓皇商，是一群特殊的商人。他们没有官身，却比许多官员还要富庶；他们不直接参与朝政，却与宫里宫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专门负责为宫廷和军队供应一些寻常渠道难以采购的特种物资，比如上好的皮毛、珍稀的药材、南洋的香料等等。这是一个势力庞大、关系网深不可测的利益集团。
林知节知道，自己之前收拾那几个铁料木材商，只是动了些小鱼小虾。而这几位，才是真正的大鳄。
他大刀阔斧地改革军工生产，将一切都纳入“官办直管”的体系，这无疑是动了他们最大的一块蛋糕。毕竟，军火生意，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最暴利的。
“让他们进来吧。”林知节坐直了身子，脸上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咸鱼表情。
很快，三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中年商人，在一名管事太监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他们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对着林知节长揖及地。
“草民张远、李茂、赵通，叩见林大人！林大人万安！”
为首的张远，笑容可掬，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精明。他拍了拍手，身后立刻有仆人抬上几个精致的木盒。
“听闻林大人为国事操劳，日夜不休，我等心中感佩万分。特备下区区薄礼，为大人补补身子，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管事太监尖着嗓子，谄媚地笑道：“林大人，这可是张老板他们，特地从高丽弄来的千年人参，还有东海的上品血燕，都是有钱也难买到的好东西。”
【糖衣炮弹来了。】林知节心中冷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道：“三位有心了。不过本官身子骨还算硬朗，用不上这些补品。无功不受禄，拿回去吧。”
三人脸上的笑容一僵，但那张远显然是个人精，立刻打了个哈哈，挥手让仆人将礼盒撤下，只留下了一盒包装最不起眼的茶叶。
“是是是，林大人高风亮节，我等俗人，唐突了。”张远笑道，“不过这罐武夷山大红袍，乃是草民家中珍藏的孤品，算不得什么礼物，只求与大人共品香茗，还望大人赏光。”
林知节知道，推拒了金银，若再推拒这杯茶，那便是彻底撕破脸了。他点了点头，示意亲卫沏茶。
几番虚伪的寒暄过后，张远终于图穷匕见。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知节的脸色，试探着说道：“林大人，草民等今日前来，除了向大人请安，还有一事相求。”
“说。”
“听闻大人正在兵器监，推行新法，意图量产神兵利器，我等实在是……钦佩之至！”张远先是送上了一顶高帽，随即话锋一转，“只是，这军工生产，从采买原料，到督造工匠，再到运输分发，环节繁多，事务庞杂，大人您一人身兼数职，实在是太过辛劳了。”
他顿了顿，露出了狐狸尾巴：“我等兄弟几人，不才，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手底下也养着一批得力的管事和熟练的工匠。我等斗胆，想为大人分忧，为朝廷分忧。不知这新式军备的生产，可否……由我们几家来‘承包’？”
他见林知节面无表情，连忙补充道：“大人放心！我们保证，严格按照大人的图纸和标准来生产，质量绝无问题！而且，价格上，我们保证能比兵器监自己生产，还要再低上一成！为国库，节省开支！”
【呵，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林知节内心已经开启了吐槽模式，【承包？说白了不就是想把核心技术和生产线都拿到手，然后用次品原料、偷工减料来赚取超额利润吗？当我是刚出社会的小白，这么好骗？】
他知道，眼前这几个人，背后牵扯着后宫的妃嫔、宫里的权监，甚至是一些不问世事的皇亲国戚。如果直接翻脸，等于是在无形中树了一大堆看不见的敌人，后患无穷。
林知节沉吟了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嗯，好茶。”
看到他笑了，张远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有门。
林知节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道：“诸位的忠心，本官感受到了，陛下也一定会知晓的。只是，军国重器，事关江山社稷，乃国之根本。若假手于人，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这个责任，你担不起，我也担不起。”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将对方的提议定性为了“可能危害国家安全”，直接堵死了所有的路。
张远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但林知节却话锋一转，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过嘛……”
他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才继续说道：“本官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诸位都是我大梁商界的翘楚，朝廷的基业，也离不开诸位的支持。”
“兵器监未来在生产过程中，必然会产生大量的‘边角料’，比如废旧的钢铁、多余的木材等等，这些东西，留着也是占地方，到时候，本官会委托诸位，帮忙代为处理。”
“另外，”他看着几人重新亮起来的眼睛，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饵，“我听说，孙默大人最近在研究一些‘民用技术’，比如，能让织布机效率提高十倍的新式纺锤，能用来造桥修路、比青石还坚固的‘水泥’。这些技术，若将来成熟了，军方也用不上，或许可以转让给民间信得过的商号来经营。届时，欢迎诸位，前来竞标啊。”
一张“未来的大饼”，画得又大又圆。
处理边角料，是看得见的小利。而那些闻所未闻的“民用技术”，则是充满无限想象空间的、能改变整个行业格局的巨大利益！
张远等人都是人精，立刻就听懂了林知节的潜台词：核心的军火生意，你们别想了。但是，只要你们安分守己，配合我的工作，未来，有的是汤给你们喝。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张远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
“大人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我等……佩服之至！”张远再次起身，对着林知节深深一揖，“谨遵大人教诲！我等一定全力配合大人，绝不敢有二心！”
一场来自经济层面的挑战，就这么被林知节用一杯茶和一张“空头支票”，暂时化解了。
送走那几位“心满意足”的皇商，林知节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
【跟这帮老狐狸打交道，真他娘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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