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一场“公审大会”
通州工地，西区大校场。
数万名赤着臂膀的工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尘土与汗水混合的气味在空气中蒸腾，但没有人觉得难闻，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原始而纯粹的狂热。
这里，是第一届“大运河建设工人俱乐部”拔河总决赛的现场。
经过数轮的残酷淘汰，最终站在决赛场上的，是来自山东的“猛虎队”和来自河南的“神牛队”。两支队伍的队员，都是各自老乡里最孔武有力的汉子，此刻正像两群即将决斗的雄狮，互相喷着粗气，眼神中燃着熊熊的战火。
高台之上，陈凡含笑而立。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他第一次感觉，林大人那些“馊主意”，简直比圣人的经义还要管用。不过短短十几天，曾经械斗不休的“帮派”，如今成了赛场上文明竞争的“运动队”，多余的精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健康的宣泄口。
“预备——”
随着裁判一声长哨，两边的壮汉同时向后倒去，那根比婴儿手臂还粗的麻绳瞬间被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猛虎队！加油！”
“神牛队！必胜！”
周围的啦啦队们，嘶吼着为自己的队伍助威，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将整个校场的顶棚掀翻。
僵持，拉锯，每一寸的移动都伴随着雷鸣般的欢呼。最终，在一声力竭的呐喊中，“猛虎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中央的红绸拉过了决胜线！
“赢了——！”
整个山东帮的工人们瞬间沸腾了！他们将获胜的队员们高高抛起，欢呼声震耳欲聋，仿佛赢得的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场战争的胜利。
陈凡微笑着，正准备起身，宣布冠军归属并发放奖励——一整头烤全羊和十坛好酒。
然而，就在全场气氛达到最高潮的这一刻，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压过了所有的欢呼。
周正，面沉如水，亲自带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稽核卫队，从高台后方走了出来。他们押着三个人，径直走向了那本该属于冠军的领奖台。
那三个人，正是工头刘四、卫队长王二麻子，以及那个被连夜抓捕的、钱家派来的联络人。三人都被五花大绑，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
狂热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数万道目光，从疑惑、不解，迅速转向了惊愕和紧张。他们不明白，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铁面无私的周大人，为何会以这样一种肃杀的姿态，打断他们的庆典。
陈凡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高台正中央。
他没有立刻宣布罪行，而是先对着台下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兄弟！今日，我们见证了‘猛虎队’的勇武！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台下，山东帮的工人们发出一阵零星的欢呼，但更多的人，只是紧张地看着台上那三个阶下囚。
陈凡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我们在这里流血流汗，为的是开万世之功业，为的是让子孙后代有饭吃、有路走！我们靠的是自己的力气，挣的是朝廷发的、干干净净的工钱！对不对？！”
“对——！”数万人齐声怒吼。
“可是！”陈凡猛地一指台上跪着的三人，声色俱厉，“就在我们为了荣誉而战，为了前程而拼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些猪狗不如的畜生，想断了我们的活路！想让我们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从周正手中，接过那只素白的瓷瓶，高高举起。
“此物，名为‘断肠散’！无色无味，本该由这个畜生，投进我们西区五万人的粮仓里！”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数万人的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同时停止了。
紧接着，一股比刚才的狂热，强烈百倍的、混杂着恐惧与愤怒的情绪，轰然爆发！
“什么？！”
“投毒？！”
“狗日的！想毒死我们？！”
工人们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们刚刚还在为一碗肉汤争得你死我活，此刻却意识到，有人，想让他们连饭都吃不上，连命都没有！
陈凡没有给他们太多宣泄的时间，他继续高声道：“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稽核卫队夜间巡查，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人赃并获！”
他转向一旁吓得几乎尿了裤子的卫队长王二麻子，冷冷道：“王二，你虽有渎职之过，但尚能悬崖勒马，戴罪立功。本官现在问你，是谁，指使你们干的？！”
王二麻子磕头如捣蒜，嘶声喊道：“是……是京城的钱家！是他们给了刘四一千两黄金，让他干的！”
“一千两黄金，买我们几万条人命？！”
“杀了他！杀了这帮黑了心的杂种！”
台下的工人们彻底暴怒了，他们挥舞着拳头，像一片愤怒的海洋，如果不是有护卫队拦着，他们能瞬间将台上那几人撕成碎片。
陈凡满意地看着这股被他亲手点燃并引导的怒火。
【堵不如疏，禁不如引……大人，学生……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抬起手，示意全场安静。
“罪人，自有国法处置！”他的声音传遍了校场的每一个角落，“而功臣，也必有奖赏！来人！”
他看向卫队中，那个最先发现巡逻日志异常并上报的小队长。
“传我总办处协理大臣令！护卫队小队长张武，忠于职守，明察秋毫，为工地立下不世之功！特此，破格提拔其进入‘工地夜校’甲班，待其结业，优先提拔为西区护卫总领！”
全场，再次陷入了寂静。但这一次，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一种名为“渴望”和“羡慕”的光芒。
惩罚，是杀鸡儆猴。
而奖励，则是立起了一座所有人都看得见、摸得着的灯塔。
陈凡最后环视全场，做出了最后的总结：“此事，以及京城钱家的罪行，不日将全文刊登于《大梁时报》，昭告天下！我倒要看看，是谁，敢与我大运河数十万建设大军为敌！与我大梁的国策为敌！”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遥远的空间，落向了那座风起云涌的京城。
台下，工人们的怒吼，已经汇成了一句最简单、也最响亮的口号。
“严惩凶手！保卫运河！”
“严惩凶手！保卫运河！”
那声音，惊天动地，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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