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为“影子”准备的对赌
林知节从琼州回京之后，并没有立刻对“影子”采取任何行动。
他就好像把这件事彻底忘了一样，每天依旧是上朝打卡，下朝躺平，偶尔去理工学院的工地上转一圈，对着图纸指手画脚，提一些让孙默血压飙升的“外行”建议。
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让时刻准备着收网的周正，都感到有些焦躁。
直到半个月后，那支被寄予厚望的“皇家地质勘探队”，带着那份足以引爆西域火药桶的“好消息”，荣归故里。
皇帝的狂喜，百官的祝贺，勘探队员的加官进爵……这一切，都通过总办处的内部通报，以及《大梁时报》的连篇报道，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黑色金子”这个词，一夜之间，成了比“无敌舰队”更炙手可热的话题。
林知节知道，他给那条鱼准备的第二份、也是更致命的“饵料”，已经发酵成熟了。
这一天，他将王启年和孙默最得意的弟子张衡，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时机到了。”林知节指着墙上那张巨大的疆域图，“我们要再给我们的‘影子’朋友，送一份大礼。”
他要伪造一份“西域油田精确位置图”。
这场“跨部门联合造假”行动，分工明确，充满了专业而荒诞的乐趣。
林知节，是当之无愧的总导演。他凭借着自己那点可怜的、来自纪录片的地理学知识，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根据我的推演，狼居胥山脉，乃是古地壳运动的交汇点，其地脉之下，必有一条巨大的‘油龙’。我们上次发现的，只是龙尾。而龙头，也就是储量最惊人的主油田，应该在这里……”他用朱砂笔，在地图上一个鸟不拉屎的沙漠深处，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然后，他又在旁边一个有真实水源、但鸟不拉屎的小绿洲附近，画了一个小得多的蓝圈，并解释道：“而这里，是龙须，储量不大，但开采容易，可解燃眉之急。”
王启年，则扮演了“美术指导”和“做旧大师”的角色。他找来一张最上等的、来自西域的羊皮纸，先用浓茶反复浸泡，使其呈现出一种古旧的黄色。然后，他又用小火，小心翼翼地将羊皮纸的边缘烤得焦黑卷曲，仿佛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霜。最后，他还模仿着勘探队带回来的、黑狼部落的图腾样式，在地图的角落里，画了几个意义不明、但看起来无比神秘的符号。
而技术宅张衡，则负责为这份地图，披上“科学”的外衣。他用孙默教他的、最精密的炭笔和鸭嘴笔，在地图上，画上了等高线、地质剖面图、以及各种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模仿自林知节草稿的“科学符号”。他还像模像样地，在红圈旁标注：“预估储量：五千万桶（新计量单位）”，在蓝圈旁标注：“预估储量：五十万桶”。
看着这张由三人联手打造的、真假参半、充满了艺术感和迷惑性的“藏宝图”，林知节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就看我们的‘影子’，和他背后的那只手，到底想要什么了。”
他心里清楚，这是一盘对赌。
如果“影子”偷走了这张图，并且他背后的组织，将资源优先投入到那个虚假的、储量巨大的“红圈”区域，那就说明，他们的首要目标，是获取能带来巨大利润的战略资源，他们的本质，是“商人”。
但如果，他们将目标，锁定在那个储量虽小、但开采容易、能迅速转化为大梁国力的“蓝圈”区域，那就说明，他们的首要目标，是遏制大梁的发展，他们的本质，是“敌人”。
这块饵料，钓的不是鱼，而是对方的“战略意图”。
……
京城，西交民巷，一处毫不起眼的、专供胡商礼拜的拜火教祠堂内。
一个身穿黑衣的身影，如同幽灵般，闪入了最深处的忏悔室。
他将一张小小的纸条，塞进了神像底座的一个秘密缝隙里。片刻之后，另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从缝隙的另一端，被推了出来。
黑衣人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简短而冰冷的、用特殊药水写成的命令：“‘黑金’项目，提升至最高优先级。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其精确位置。”
黑衣人，也就是“影子”，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火光，映照出他隐藏在兜帽下的半张脸，神情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挣扎。
【战舰图纸，是为削弱大梁军备，尚可理解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可这‘黑色金子’，若真如林知节所言，是利国利民之物，若窃取之，岂非与我本意，背道而驰？】
【这林贼，究竟是国之巨蠹，还是……旷世能臣？】
他的内心，第一次，对自己的“事业”，产生了动摇。他所坚持的“正义”，在这座飞速运转、日新月异的工业机器面前，显得如此的模糊而不确定。
他站在黑暗中，良久。
最终，一丝苦涩的、自嘲的笑意，从他嘴角泛起。
【事已至此，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他拉了拉兜帽，再次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他知道，自己必须再冒一次险。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比上一次，沉重了许多。
三天后，又是一个暴雨之夜。
营造总领司办公室的门锁，再次被无声地打开。
那个熟悉的、矫健的黑影，再次出现在了保险柜前。
只是，远在仓库里监视的“狸猫”，通过他的“描影盒”，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这一次，黑影的动作，似乎没有上次那么流畅。他在打开保险柜后，犹豫了足足一刻钟，才伸手，去拿那份伪造的“油田位置图”。
甚至，在复制图纸时，他的手，都出现了一次微不可察的、但确实存在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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