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海龙初醒
化不开的浓雾裹挟着咸腥的海风,黏在李鸿轩汗湿的皮肤上。在热带雨林里亡命奔逃了三天三夜,他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倒在一座竹屋前。
竹屋外挂着串串风干的草药,一位干瘦的老者正坐在青石臼前捣药,木杵撞击石臼的闷响在雾中格外清晰。
李鸿轩挣扎着跪倒,毒发的剧痛让他牙关打颤,眼前阵阵发黑:"求……前辈……救命……"
"你这命数,倒是跟我缠上了!"阿木公放下药杵,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过来一把撕开他的衣襟,露出肩头泛着青黑的刀伤,"水鬼的尸毒?算你命大,再晚半刻,神仙难救!"
再次睁眼时,李鸿轩已躺在铺着蕉叶的竹榻上。阿木公正往火塘里添着不知名的草药,烟气带着奇异的辛辣味:"能活下来,算你命硬。"
他挣扎着起身行礼,阿木公浑浊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丝锐光:"水鬼缠上的人,从没有善终的,小子,你身上应该有点不寻常的机缘。"
李鸿轩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支贴身藏着的银簪:"是它……在危急时帮了我。"
阿木公的目光落在银簪上,良久,老人长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三个月后,阿木公不仅治好了李鸿轩的伤,还教他辨识柔佛特有的草药与毒物——哪些能解雨林瘴气,哪些能敷蛇虫咬伤,哪些见血封喉,得躲着走。
"小子,拿着。"这天李鸿轩正在竹架下翻晒草药,阿木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递过一个粗布包裹,"换洗衣物,还有路上吃的椰丝糕和烤鱼干。"老人又从怀中摸出枚铜制徽章,上面盘蛇纹样与银簪如出一辙,"去城东的金鳞商会找苏哈托,就说是我让你来的。"
"苏哈托是谁?"
阿木公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复杂神色:"是你母亲当年的旧部,二十年前那场宫变后,他们隐姓埋名,在暗处攒着力气呢。"
老人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孩子,你母亲苏丹娜不是病死的,是被人下了毒,你手里这银簪,是柔佛苏氏一族继承人的信物。"
李鸿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从记事母亲就身体不好,母亲总是对着南方海面出神,想起她临终前塞给他银簪时冰凉的手指,想起那句含糊不清的"回家"……原来那不是指中原的李府,而是这片她再也回不去的故土。
"多谢前辈。"他深深鞠躬,将铜徽攥得发烫。
阿木公摆摆手:"快走吧,趁晨雾还没散,记着,在柔佛地面上,盘蛇纹是禁忌,非到万不得已别露出来。"
金鳞商会在城东市集背后,门面是间不起眼的香料铺,门楣上挂着片褪色的金鳞木牌。李鸿轩刚到门口,就被两个缠着头巾、皮肤黝黑的护卫拦下,直到亮出那枚铜徽才被放行。
内室光线昏暗,沉水香混着檀木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一个身材精瘦、眼眶深陷的中年男子正翻看着账册,听到动静抬头看来。他左眼上有道从眉骨划到颧骨的疤痕,让原本儒雅的面容添了几分狠戾。
"阿木公让你来的?"苏哈托的声音竟出奇温和,与他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李鸿轩没答话,只是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盘蛇银簪,轻轻放在檀木桌上。
室内霎时静得能听见香灰落下的轻响,苏哈托的独眼死死盯着银簪,手指微微发抖,良久猛地起身,快步到门口确认无人偷听,转身"咚"地单膝跪地。
"少主……"这个在柔佛黑市呼风唤雨的男人,此刻声音哽咽,"二十年了……我们终于等到您了!"
接下来几日,李鸿轩足不出户,听苏哈托讲那段被刻意掩埋的往事。
二十年前柔佛苏丹病重,身为长女的苏丹娜本是合法继承人,却被叔父苏丹穆萨联合中原奸商下毒暗害,后被秘密送往中原养伤;而苏氏旧部在那场血腥清洗中几乎被斩尽杀绝。
"您母亲留下的不止这银簪。"苏哈托从密室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展开在李鸿轩面前。
这是幅详尽的南洋海图,远比李鸿轩从母亲手里看到的海图详细,上面标注着暗礁、洋流,还有几处用朱砂圈出的宝石矿脉,角落盖着枚盘蛇纹火漆印。
如果多丽在,她肯定会认识这枚漆印,竟与狐宫羊皮纸上的印章如出一辙!
"这是..."
"苏氏一族的根基。"苏哈托压低声音,"是您母亲当年主持与中原通商时埋下的后手,现在,该取回属于您的一切了!"
一个月后,柔佛港口悄然出现一支神秘的商队。他们贩卖的胡椒、豆蔻品质远超市价,更令人咋舌的是,偶尔会拿出几颗未经雕琢却色泽艳丽的宝石原石,很快在商贾间传开了名声。
柔佛港口的晨雾里,李鸿轩站在"金鳞号"斑驳的甲板上,指尖抚过船舷处被凿改的痕迹——那里原本刻着盘蛇纹,如今却被硬生生铲平。这是母亲留下的三艘商船之一,如今竟成了当地豪强马哈迪尔的运奴船。
"少主,查清楚了。"苏哈托踩着吱呀作响的舷梯上来,独眼里烧着怒火,"马哈迪尔把我们当年的水手全卖去了邦加岛的锡矿,货舱改成了装黑奴的囚笼。"
晨雾中飘来隐约的哭喊声,是码头那边正在拍卖新到的黑奴。李鸿轩转头望向港湾,十二艘挂着黑鲨旗的船正泊在锚地——那是马哈迪尔的船队。
"我们能动用多少人手?"
"算上昨夜从槟城赶来的旧部,能拿起刀的不过三十。"苏哈托压低声音,"但老阿木托人送来消息,说能弄到火油,还有几个熟悉港口水道的渔民愿意帮忙。"
正午的日头毒得像要把甲板烤化。李鸿轩披着粗麻斗篷,混在给船上送补给的奴隶贩子中间,登上了马哈迪尔的旗舰"黑鲨号"。他刻意佝偻着背,让额前的汗湿碎发遮住过于锐利的眼睛。
"新来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守卫拦住他,腰间的弯刀晃着寒光。
李鸿轩立刻堆起谄媚的笑,从怀里摸出苏哈托准备的通行木牌:"是给厨房送椰酒的,管事让赶紧送上来。"
守卫狐疑地打量着他,手刚要按上刀柄,李鸿轩藏在袖中的匕首已抵住对方喉咙。
"去告诉马哈迪尔,"他在对方耳边低语,声音冷得像海水,"苏丹娜的儿子,来收债了!"
甲板上瞬间乱成一团。当马哈迪尔带着二十多个持刀护卫冲出来时,只看到李鸿轩独自站在主桅杆下。年轻人缓缓摘掉斗篷,露出那张与苏丹娜有七分相似的脸,海风掀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柔佛的规矩,"马哈迪尔眯起三角眼,手里的金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商船易主,概不退还!"
李鸿轩突然笑了,抬手打了个响指。
港湾里骤然响起接连的爆炸声!十二艘黑鲨船中,六艘同时腾起冲天火光,火油顺着海水漫开,将雾蒙蒙的海面染成一片火海。更远处,三艘挂着金鳞旗的船正破浪而来,船首的撞角闪着寒光。
"我的规矩是,"李鸿轩拔出腰间长剑,剑身在阳光下划开一道亮弧,"血债,必须血偿!"
混战中,马哈迪尔的弯刀狠狠划过李鸿轩右脸,鲜血顿时模糊了视线。但他仿佛毫无所觉,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腹部。当苏哈托带着人赶来时,李鸿轩正踩着马哈迪尔的胸口,将一面绣着盘蛇纹的旗帜狠狠插在船首。
"从今天起,"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穿透港口的喧嚣,传遍每个角落,"这船,叫做'海龙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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