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队列与意志
校场之上，尘土飞扬。
“都给老子跑起来！腿抬高！没吃饭吗！”
周铁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在队伍旁边来回咆哮。
可他面前的士兵们，依旧跑得歪歪扭扭，像一群被驱赶的鸭子。
“一！二！一！”
“跟上！跟上！”
新上任的教导员们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快冒烟了。
李峥站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自从剃发明志之后，全军的士气和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但一操练起来，骨子里那股散漫的习气，立刻暴露无遗。
站没站相，走没走相。
三五成群，交头接耳。
这哪里是军队？
这分明是一群嗷嗷叫的羊！
“主公。”
周铁山满头大汗地跑上高台，脸上全是困惑。
“咱们天天这么走来走去，有啥用啊？”
“有这功夫，让弟兄们多练几趟劈砍，不是更实在？”
他的话，代表了几乎所有士兵的心声。
他们想不通。
放着真刀真枪的本事不练，为何要在这四四方方的场地上，像傻子一样走正步？
李峥没有回答他，只是走下高台，来到队伍面前。
他随手拉出一个队列。
“向前！齐步走！”
命令下达。
十几个人的队伍，走得七扭八歪，有快有慢，瞬间就散了架。
队伍里，甚至传来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偷笑。
李峥叫停了他们。
他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看着所有人，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
“我问你们，为何我们之前打不过官军？”
“因为他们甲胄精良！兵器锋利！”一个士兵大声回答。
“放屁！”
李峥一声怒喝，声如炸雷，吓得所有人一个哆嗦。
“甲胄兵器，是爹娘给的吗？不是！那是抢来的！是朝廷发的！”
“我告诉你们，我们打不过他们，是因为他们一百个人，能拧成一股绳！”
“而我们一千个人，却是一盘散沙！”
他指着脚下的土地，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现在练的，不是走路！”
“是把你们每个人脑子里的土匪气，流寇气，农民的散漫气，都给老子一点一点磨掉！”
“是用铁的纪律，把你们这一盘散沙，重新捏成一块能砸碎一切的钢板！”
李峥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眼神锐利如刀！
“当一千个人，能同时踏出左脚！”
“那声音，就不是脚步声，是能让敌人肝胆俱裂的战鼓！”
“当一千个人，能同时举起武器，吼出一个字！”
“那声音，就不是呐喊，是能撕裂苍穹的惊雷！”
“这！就是队列的意义！”
“这！就是意志的力量！”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稀稀拉拉的回答声响起，依旧有气无力。
李峥冷笑一声。
“看来你们还没懂。”
“周铁山！王二狗！铁牛！”
“在！”三人齐声出列。
“你们三个，带着教导员，给我做示范！”
“从最简单的站军姿开始！站不直的，就用木板给他夹着！动一下的，就给我狠狠地抽！”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
“十天！”
“十天之后，我要看到一支全新的军队！”
……
地狱般的训练，开始了。
枯燥。
痛苦。
无聊。
士兵们每天要做的，就是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
然后就是走，走直线，走方阵，走得脚底板都磨出了血泡。
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会招来教导员毫不留情的鞭子。
起初，怨声载道。
“这他娘的不是折磨人吗？”
“老子腿都快断了！”
可当他们看到，连周铁山、王二狗、铁牛这样的绝世猛将，都和他们一样，站在烈日下，汗如雨下，纹丝不动时，所有的怨言都憋了回去。
将乃兵之胆。
主将尚且如此，他们这些小兵，还有什么资格叫苦？
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在所有人心中被激发了出来。
第一天，队伍歪歪扭扭。
第三天，一个伙的队列，开始变得整齐。
第五天，一个都的方阵，已经有模有样。
第七天，脚步声开始变得沉重、统一。
第十天。
清晨的阳光，洒在校场之上。
近四千名赤曦军将士，分列成四个巨大的千人方阵。
寂静无声。
针落可闻。
每一个人都剃着短发，身姿笔挺如枪，眼神中再无半分散漫，只剩下钢铁般的坚毅。
那股沉默的、肃杀的气息，汇聚在一起，让站在高台上的陈默，都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他不敢相信，这和他十天前看到的那群乱糟糟的农夫，是同一支队伍！
李峥走上高台。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右手。
“齐步——走！”
轰！！！
一声令下，四千人，八千条腿，在同一瞬间，猛地踏了出去！
“咚！”
那一声巨响，仿佛不是脚步声，而是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大地，在震颤！
“咚！”
“咚！”
“咚！”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汇聚成一道滚滚的铁流，碾压过校场！那股磅礴的气势，那股一往无前的杀气，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士兵，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燃烧！
他们不再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
他们是一个整体！一个拳头！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方阵走过高台。
李峥猛地将手向下一劈！
“立——定！”
“唰！”
四千人，如同一人，瞬间立定！
那股从极动到极静的强大冲击力，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拔刀！”
“唰——！”
四千把环首刀同时出鞘，那声音汇聚成一道尖锐的龙吟，刺破云霄！
一片雪亮的刀林，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李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赤曦军！”
“杀！！”
“杀——！！！”
四千名汉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同时吼出了这一个字！
那声音，不再是人声！
那是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浪，一道毁天灭地的惊雷！
整个山谷，都在这声咆哮中嗡嗡作响！
高台之上，陈默脸色煞白，腿肚子都在打颤！他身边的文吏，更是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周铁山、王二狗、铁牛三人，看着眼前这支由自己一手锻造出的铁军，眼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亮！
这就是主公所说的……意志的力量！
李峥看着台下那支真正属于自己的铁军，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就在这时！
“驾！”
一匹快马，疯了似的从远处冲来！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侦察兵，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摔下，他甚至来不及爬起来，就用嘶哑的声音，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主公！”
“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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