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慈母手中线
东莱郡城，人烟稠密，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红娘子一行人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在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客栈落脚。
她没有让手下去打听“太史慈”这个名字。
在这样一座大城里，一个尚未扬名立万的青年，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贸然打听只会引人注目。
“去城里的茶馆、酒肆，就说我们是冀州来的商队。”
红娘子对一名最机灵的队员下令。
“我们东家感念天下义士，听闻东莱出了一位至孝之人，武艺高强，特意派我们来寻访，想要报其恩德。”
“记住，不要提名字，只说‘孝子’和‘义士’。”
“是！”
队员领命而去。
一时间，一则奇特的传闻，开始在东莱城的市井之间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冀州来了个大善人，要找咱们东莱最有名的孝子报恩呢！”
“还有这等好事？图啥呀？”
“谁知道呢，据说是敬佩人家的义举！”
流言发酵了三天。
这天下午，一名队员兴奋地跑回客栈。
“主官！找到了！”
“城南一处民居，街坊邻里都说，那家的儿子，就是全城最有名的孝子，前些年为躲避郡府的征辟，才去了辽东，最近刚回来！”
红娘子眼神一凝。
“走！”
城南，一处朴素的院落外。
红娘子让十名精锐队员远远地守在巷口，不许靠近。
她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上前轻轻叩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吱呀——”
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风霜、眼神警惕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上穿着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衣服，但腰背却挺得笔直。
“你们……找谁？”老妇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在红娘子身上扫过，充满了戒备。
红娘子立刻躬身行礼，语气温和得像三月的春风。
“老夫人，我们是冀州来的，想寻一位义士。”
“敢问，这里可是太史公的府上？”
听到“太史”二字，老妇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
她一把将门拉开，挡在门口，上下打量着红娘子。
“你们找我儿作甚？”
“他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还是得罪了什么人？”
老妇人的第一反应，不是骄傲，而是担忧和警惕。
红娘子心中了然，这正是李峥预料到的情况。
她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最真诚的笑容。
“老夫人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寻仇的，是来报恩的！”
“报恩？”
老妇人眉头紧锁，眼中的怀疑没有丝毫减少。
红-娘子没有再多言，而是侧过身，指了指巷口。
老妇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几名伙计打扮的人，正抬着几个大箱子，恭敬地站在那里。
“老夫人，可否让我们进去，奉上薄礼，再听我细细道来？”
老妇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她还是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进来吧。”
红娘子独自一人走进院子，让手下将箱子抬进来后，便让他们退到了院外等候。
整个小院，只剩下她和老妇人两人。
这种姿态，极大地缓解了老妇人的戒备心。
红娘子打开箱子。
金灿灿的金饼，上好的人参，还有一匹匹光泽柔顺的锦缎，瞬间让这间朴素的院子黯然失色。
老妇人瞳孔一缩，脸色却沉了下来。
“无功不受禄。”
“你们到底是何人？有何目的？若不说清，这些东西，老身绝不会收！”
来了！
红娘子心中一定，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没有去看那些财宝，而是直视着老妇人的眼睛，将李峥教给她的那番话，一字一句，发自肺腑地说了出来。
“老夫人，我再说一遍，我们不是代表任何权贵而来。”
“我们，代表的是冀州的万千百姓！”
老妇人愣住了。
红娘子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久闻东莱有义士，姓太史，为天下奔波，其名虽未远扬，其行已动人心！”
“我等冀州百姓，感念其恩，不忍义士在外为公义奔走，其母却在家中受苦。”
“故而，万民凑集薄礼，由我赤曦军代为跑腿，奉养于老夫人！”
“此非一人之恩，乃万民之义！”
“我赤曦军，不过是替天下百姓，跑腿送信之人！”
一番话，掷地有声！
老妇人彻底呆住了。
她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红娘子，嘴唇微微颤抖。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或是儿子在外的仇家，或是某个想招揽儿子的权贵。
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番说辞！
不是来自某个将军，某个太守。
而是来自……一群素未谋面，远在千里之外的，“百姓”？
这怎么可能？
这世道，人人都为了活命挣扎，谁还有余力去感念一个不相干的“义士”？
可眼前这女子的眼神，清澈而真诚，没有半分虚假。
那份尊重，不是装出来的。
老妇人的眼眶，慢慢红了。
她这一生，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却从未感受过这般……这般厚重而纯粹的善意！
“老夫人，您身体可还好？”
红娘子见状，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包。
“我略通医理，这里有些调养身体的药材，您务必按时服用。”
“义士在外拼搏，我等百姓，为其照料家人，理所应当。”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噗通！”
老妇人竟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红娘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老夫人，使不得！您这是折煞我们了！”
老妇人再也控制不住，抓着红娘子的手，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
“好人……你们……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啊！”
“我儿……我儿何德何能，能得万民如此挂念！”
她哭得像个孩子，将一辈子的委屈和辛酸，都化作了此刻感动的泪水。
一场不谈利益，只谈恩义的温情攻势，大获全功。
红娘子知道，李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任务完成，她本该立刻撤离。
可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老人，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
她觉得，还可以再加一道保险。
她扶着老妇人坐下，柔声说道：
“老夫人，义士远在辽东，想必也十分挂念您。”
“不如，您亲笔写一封家书，报个平安。”
“我赤曦军虽无通天之能，但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封信，安然无恙地送到义士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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