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此心归处

夜，凉如水。

月光洒在空旷的校场上，将赵云的影子拉得修长。

他独自一人，手握着那杆冰冷的龙胆亮银枪，站了许久。

这三天看到的一切，像是一幅幅滚烫的画卷，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冲刷，灼烧着他过去二十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

公审大会上，那片由愤怒手臂组成的森林。

新兵授衔时，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为人民服务”。

简陋学堂里，女孩与男孩一同朗读的清脆书声。

喧闹食堂中，李峥与普通士兵同锅吃饭的背影。

还有那个看似柔弱，却执掌着天下风云的女子，红娘子。

每一幕，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旧有的世界。

忠君？

爱民？

锄强扶弱？

他过去所坚守的一切，在眼前这个正在野蛮生长的全新世界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匹夫之勇，终有穷尽。

制度之勇，方可救世！

他懂了。

他终于，彻底地懂了！

赵云深吸一口气，胸膛中那股激荡了三天的热流，终于沉淀为一股坚不可摧的信念。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迈开大步，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历史的节点上，径直走向李峥的营房。

他已经做出了，自己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营房的窗户，还透着昏黄的灯光。

赵云走到门口，透过窗纸的缝隙，看到李峥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

那张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山川、城池，以及各种他看不懂的红色符号。

灯火摇曳，将李峥专注的侧影投在墙壁上，仿佛一尊正在为天下苍生谋划未来的神祇。

赵云知道，他即将加入的，就是这份足以改天换地的伟大事业。

他不再迟疑，推门而入。

吱呀——

李峥闻声抬起头，看到是赵云，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并未感到意外。

赵云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李峥面前三步之处，站定。

他挺直了腰背，目光前所未有的清亮。

然后，他缓缓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比神圣的仪式。

扑通！

赵云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常山赵子龙的骄傲，也褪去了游侠的散漫。

他单膝重重跪地，膝盖与冰冷的土地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李峥脸上的笑意收敛，他没有立刻去扶，只是平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赵·云。

他知道，这一跪，代表着什么。

他更知道，赵云需要说完他想说的话。

赵云抬起头，双目如星，死死地盯着李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无可动摇的决绝！

“主公！”

这一声称呼，再无半分试探，只有追随者对领路人的绝对信服！

“云，半生寻道，漂泊无依！”

“今日，方见大道之所在！”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找到了毕生信仰的激动！

“云，愿为这天下万民，追随主公！”

“虽九死，亦无悔！”

轰！！！

虽死无悔！

这四个字，如惊雷落地，在这间小小的营房中炸响！

名将归心！

尘埃落定！

这位历史上近乎完美的白马将军，这位无数君主梦寐以求的无双猛将，在这一刻，终于被一种远超官爵利禄的宏大理想所彻底征服！

他献上的，不止是忠诚。

更是他那颗追求大道，渴望救世的，赤子之心！

李峥走上前，伸出双手，将赵云稳稳地扶了起来。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他看着赵云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没有说“得子龙，如得天下”之类的客套话。

他只是重重地拍了拍赵云的肩膀，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李峥凝视着他，用一种无比郑重，却又无比亲近的语气，说出了一个让赵云感到无比新奇，却又瞬间感到热血沸腾的词。

“子龙。”

“从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无主公与下属。”

“我们，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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