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来自历史的灵感
李峥吐出的那句“能活动的字”，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池塘，在小小的营房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周铁山挠着头，满脸都是听不懂的茫然。
太史慈和赵云眉头紧锁，在脑中搜刮着所有见闻，也想不出这究竟是何物。
陈默作为主管文书的政务官，对印刷之事的困难体会最深。
他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与困惑。
“同志，何为……活动的字？”
李峥环视众人，看着他们脸上那混杂着期待与不解的神情。
他没有直接解释。
纸上谈兵，永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走，都跟我来。”
李峥大步流星地走出营房，径直走向根据地里那片日夜炉火不熄的地方——工坊。
陈默、赵云等人立刻跟上。
几名负责雕版的老师傅，也被李峥一并叫上。
工坊内，热气混杂着泥土和木屑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峥没有停步，直接走到一处和泥的案台前。
他挽起袖子，抓起一把细腻的胶泥，在手中反复揉捏。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
李峥将胶泥在案板上按平，然后用一根小木棍，在上面划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格子。
他看着面前一位头发花白、满手老茧的工匠。
“王师傅，我们现在刻一块版，要多久？”
王师傅恭敬地回答：“回会长，最快的师傅，一天也就能刻百十来个字。要印一期报纸，少说也得十几个师傅刻上四五天。”
李峥点了点头。
“太慢了。”
他将手中的泥块，捏成一个指节大小的四方小块。
“从今天起，我们不刻一整块木板了。”
“我们刻这个。”
他将小小的泥块举到众人面前。
“一个字，一个印。”
“把我们最常用的三千个汉字，每一个都刻成这样一个小印。烧制成型后，需要印什么文章，就把对应的字块找出来，排在一起。”
“文章印完了，字块拆开，下次还能接着用！”
“这就是，能活动的字！”
死寂。
整个工坊，陷入了一片死寂。
几个工匠师傅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荒谬与不解。
他们穷尽一生所学的雕版技艺，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颠覆。
一个字一个印？
这……这怎么可能！
王师傅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连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不认可。
“会长！这……这绝无可能啊！”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指着李峥手中的泥块。
“泥巴入火，有伸有缩！烧出来的东西，大小高低，没一个能一模一样！”
“这高高低低的字块，怎么可能排得平整？”
“印出来的东西，不是这块深了，就是那块浅了，要不就是一片墨疙瘩，根本没法看啊！”
王师傅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刚刚升起的一丝好奇心上。
是啊！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
雕版之所以能用，就是因为它是一整个平面。
这些零散的、烧制后必然变形的小块，如何能组成一个平整的版面？
这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默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他能理解李峥的想法有多么天才，但也同样明白王师傅提出的困难有多么现实。
然而，面对所有人的质疑，李峥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意外或为难。
他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
他看着一脸急切的王师傅，笑了。
“王师傅，你说的对。”
“但，这个问题，我也有解决的办法。”
他随手拿起一块废铁条，在地上画了一个方框。
“首先，我们用铁条做一个框，把排好的字模，严丝合缝地箍在里面，让它们动弹不得。”
他又指向一旁的炉子。
“关键是第二步。我们再用一块平整的铁板，在上面均匀地铺上一层松香和蜡油的混合物。”
“用微火，从铁板底下慢慢加热，等松香和蜡油融化成糊状……”
李峥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伸出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再把我们排好字的铁框，往这层半融化的蜡糊上用力一按！”
“最后，泼冷水让它瞬间冷却定型！”
“如此一来，所有字模的底部，都会被固定在同一个平面上。不管它本身是高是低，它的字面，不就一般平了？”
轰！！！
李峥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横贯天地的惊雷，狠狠劈在王师傅和所有工匠的脑海里！
铁框！
松香！
热融！
冷却！
一套闻所未闻，却又逻辑严密、环环相扣的工序，从李峥口中清晰地描绘出来！
王师傅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半张，脑子里疯狂地推演着这个过程。
可行！
理论上……完全可行！
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他看着眼前的李峥，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个义军领袖，而是在仰望一位开宗立派的工匠祖师！
赵云和太史慈虽然不懂其中的门道，但他们从工匠们那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中，也能感受到李峥这个想法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李峥看着众人被彻底震住的模样，他知道，技术上的说服已经完成。
接下来，是思想上的升华。
他丢掉手中的泥块，目光扫过每一个工匠，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力量。
“你们知道，这东西一旦成功，意味着什么吗？”
工匠们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李峥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斩钉截铁的磅礴气势！
“它意味着，我们印一期报纸，不再需要五天，可能只需要半天！”
“它意味着，我们根据地的每一个孩子，都能用上统一的识字课本！”
“它意味着，天下的经史子集，将不再是世家门阀锁在书房里的私藏！我们可以将它印出千本万本，让每一个想读书的人，都有书可读！”
李峥猛地一挥手，指向工坊之外那片广阔的天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宣言！
“知识，将不再是他们奴役我们的工具！”
“它将成为我们唤醒天下万民，刺向这个吃人旧世界，最锋利、最强大的武器！”
“这，是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
整个工坊，鸦雀无声。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此起彼伏。
王师傅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股被宏大理想点燃的，极致的兴奋！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打着补丁的孩子，捧着崭新的书本，高声朗读。
他仿佛已经看到，李峥口中那个知识不再被垄断的，光明的世界！
“扑通！”
王师傅双膝一软，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会长！”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俺……俺愿意试！”
“豁出这条老命，不要工钱，不吃饭不睡觉，俺也要把这东西给您弄出来！”
“俺也想亲眼看看，您说的那个新世界！”
“我们都愿意！”
其他的工匠们，也纷纷跪下，眼中闪烁着同样滚烫的光芒。
李峥立刻上前，将王师傅和众人一一扶起。
他握住王师傅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从今天起，我宣布，正式成立‘活字印刷攻关小组’！”
“我，李峥，亲自担任组长！”
他环视众人，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我们的第一步，就是攻克字模的雕刻与烧制！”
“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第一批合格的字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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