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来自洛阳的风
将台之下，上万将士的热血尚未冷却。
那一句“我们的时代，开始了”的余音，仍在每个人的耳膜中回荡。
就在这股冲天的豪情即将化作震天动地的欢呼时，一阵急促到撕心裂肺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一匹快马卷着烟尘，疯了一般冲到校场边缘。
骑士在战马尚未停稳时便翻身滚落，连滚带爬地冲向将台，嗓音因极度的疲惫与焦急而嘶哑变形。
“急报！”
“洛阳急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校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名信使身上。
李峥的眼神一凝，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他没有问话，只是伸出了手。
信使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竹简，递了过去。
“委员长……董卓……董卓废了少帝，另立陈留王为帝！”
轰！
这句话，比刚才的号炮更响，在所有核心成员的脑中炸开！
赵云握着枪杆的手猛然收紧，青筋暴起！
太史慈倒吸一口凉气，双目圆睁！
周铁山更是直接怒骂出声：“他娘的！这董肥猪，真敢反了天了！”
李峥的面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解开油布，展开竹简，目光快速扫过。
竹简上的内容，比信使口述的更加惊心动魄。
不仅详细描述了董卓废立的整个过程，更附上了一份刚刚传遍河北的檄文——渤海太守袁绍，已号召天下诸侯，共讨国贼董卓！
“岂有此理！”
赵云看完，胸膛剧烈起伏，英俊的面庞因愤怒而涨红。
“废立君主，此乃不赦之罪！天下共击之！”
“委员长！”周铁山第一个上前，瓮声瓮气地吼道，“这还有啥好说的！跟他们干！俺们虽然不待见汉室那帮鸟官，可也不能让董卓这种杂碎骑在所有人头上拉屎！”
太史慈也抱拳请命，声音沉稳有力。
“委员-长，此乃大义所在！我赤曦军既以救万民为己任，断不能坐视国贼祸乱天下而无动于衷！”
将领们群情激愤。
废立皇帝，这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足以引爆天下怒火的导火索。
“都冷静一下。”
李峥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他将竹简递给身后的陈默，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指挥部。
“开会。”
……
指挥部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盏油灯，在昏暗的帐中摇曳。
“我认为，必须出兵！”
周铁山一巴掌拍在沙盘上，震得上面的小旗都跳了起来。
“咱们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天下人都看看，咱们赤曦军，才是真打董卓的！不像那些官老爷，嘴上喊得响，实际上就是想抢地盘！”
他的话，代表了大部分军事将领的想法。
简单、直接、快意恩仇。
政务官陈默却皱起了眉头，他拨动着手里的算盘，冷静地分析道：
“出兵，名义上是好事。可以让我们摆脱‘贼寇’的身份，获得一个‘义军’的名号。”
“可问题是，听谁的？”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檄文是袁绍发的，他必然是盟主。我们若去了，是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
“听他的，我们就会被当成炮灰，去啃最硬的骨头。”
“不听他的，我们就会被扣上‘不尊盟令’的帽子，反而更加孤立。”
陈默的分析，像一盆冷水，让激昂的将领们稍稍冷静下来。
是啊，这仗，该怎么打？
赵云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们可以自成一军，不入其盟。只以讨董为名，遥相呼应。如此，既全了大义，又不为人所制。”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这似乎是目前看来，最稳妥的办法。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李峥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
哒、哒、哒。
每一下，都敲在众人心头。
当所有的讨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时，李峥的敲击声，停了。
他缓缓抬起眼皮，扫视全场。
“你们都说完了？”
众人点头。
李峥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中原地图前。
他拿起一根木杆，却没有指向洛阳，也没有指向袁绍所在的渤海。
他用木杆，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一个将所有州郡，都囊括进去的圈。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话。
“诸位。”
“你们都搞错了一件事。”
“汉室，自董卓将那个叫刘协的孩子，抱上龙椅的那一刻起……”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就已经亡了。”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赵云、太史慈、周铁山，包括心思缜密的陈默，所有人的大脑都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他们还停留在“忠”与“奸”、“讨贼”与“勤王”的层面。
而李峥，却已经站在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高度，直接宣判了一个王朝的死刑！
看着众人脸上那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李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手中的木杆，重重地敲在了渤海袁绍的名字上！
“袁本初号召天下诸侯讨董，你们以为是为汉室吗？”
“错！”
木杆又移向了南阳的袁术，江夏的刘表，幽州的公孙瓒……
“他们，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汉室，是那头已经死去的巨鲸！而董卓，不过是第一个扑上去，撕咬鲸尸的家伙罢了！”
“袁绍的檄文，不是讨贼的号角！”
李峥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贯耳！
“那是开饭的铃声！”
“是告诉天下所有饿狼，可以亮出獠牙，冲上来分食这天下血肉的信号！”
“这场所谓的讨董联盟，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匡扶汉室！”
“而是一场，以‘大义’为遮羞布的，分赃大会！”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铁锥，狠狠地扎进了所有人的脑子里！
将他们原本那些关于忠义、关于大义的认知，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们看着地图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再也无法将他们与“忠臣”、“义士”联系起来。
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张张贪婪、扭曲、流着口水的脸！
整个指挥部，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李峥这番石破天惊的论断，震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追随的这位委员长，他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与所有人，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许久，许久。
首席政务官陈默，才从巨大的震撼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用一种近乎干涩的嗓音，问出了那个让所有人悬着心的问题。
“委员长……”
“既……既然如此……”
“那这讨董联盟……”
“我们……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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