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见怡和
清晨，晋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沈知楠靠在车壁上，指尖轻轻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小姐，你没事吧？"霜降担忧地望着她。
沈知楠摇了摇头，勉强一笑："无碍。"
她不想叫人看出异样。
宫门外，太子府的马车恰好停下。
楚明澜一袭绯红宫装，利落地跃下马车，发间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转身时，正巧看见沈知楠从车上下来。
"脸色怎么这么差？"
楚明澜眉头一蹙，几步上前，直接伸手扶住她。
沈知楠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道："可能昨夜没休息好。"
楚明澜打量着她，见她眼下些许青影，唇色也淡，以为是回府后操劳过度，不由无奈道："你呀，刚回来就不用急着管府里那些琐事了，先休整几天也不碍事的。"
她语气熟稔，带着几分嗔怪，又透着关切，让沈知楠心头微暖。
"嗯，我记下了。"沈知楠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楚明澜这才满意，伸手挽住她的手臂："走吧，母后还等着呢。"
两人并肩而行，一个飒爽如风，一个温婉似水，却莫名和谐。
沈知楠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度，紧绷的心绪稍稍放松。
凤仪宫近在眼前，楚明澜忽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笑道：
"待会儿见完母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知楠微怔："什么地方？"
楚明澜眨了眨眼，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阳光洒在两人交叠的衣袖上，映出一片暖意。
凤仪宫内，金炉吐香，珠帘微动。
皇后端坐于上首，见楚明澜与沈知楠携手而入，眉眼间顿时盈满笑意。
“儿臣请母后安。”
两人齐声行礼，一个嗓音清亮如莺，一个声线柔似春水。
“好好好，快起来吧。”
皇后抬手虚扶，目光慈爱地在两个儿媳之间流连。
对于这两个儿媳她是相当满意的——楚明澜虽性子跳脱，但在外从不失太子妃的威仪；沈知楠温婉端庄，是她亲自为萧珩挑选的王妃，自是千般满意。只是……
皇后眸光微黯，想起萧珩那性子，忍不住在心中轻叹。
罢了，慢慢来吧。
“明澜身子可大好了？”
她收回思绪，关切地望向楚明澜。
楚明澜粲然一笑：“母后放心，儿臣早无碍了。”说着，她亲昵地挽住沈知楠的手臂，“此番能化险为夷，可多亏了知楠。”
“哦？”
皇后讶然挑眉，目光转向沈知楠。
“快与母后说说，这一路都发生了什么？”
楚明澜眸光亮起，当即绘声绘色地将沿途经历道来——尤其是最后关头，沈知楠为护她入药王谷，硬是将昏睡的她护的毫发无伤……
楚明澜说到激动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皇后听得心惊肉跳，待楚明澜言罢，她再看向沈知楠时，眼底已盈满疼惜。
“你这孩子……”
她伸手握住沈知楠微凉的指尖，声音微哽。
沈知楠却只是柔柔一笑：“母后别听嫂嫂夸大，其实没那么凶险。”
她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那些危险时刻，不过是寻常琐事。
皇后凝视着她温柔的笑靥，心头酸涩更甚。
"母后，是不是两位嫂嫂来了？"
人还未至，清亮如银铃的嗓音已先一步传入殿中。皇后几人转头望去，只见一抹鹅黄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萧翎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发间珠钗随着她的动作欢快摇晃，像只灵动的雀儿。
"冒冒失失的，没点公主的样子。"
皇后笑骂，眼底却漾着宠溺，哪有半分责备之意。
怡和公主吐了吐舌尖，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皇后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撒娇："母后~翎儿这不是听说二位嫂嫂入宫，一时高兴忘了规矩嘛！"
"你呀，就只会这一招。"
皇后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纵容。
萧翎得逞般地嘿嘿一笑，转身便朝楚明澜和沈知楠奔去——
"澜姐姐，你身子全好了吗？"
她凑到楚明澜跟前，眼睛亮晶晶的。
楚明澜冲她眨眨眼："全好了。"
"太好了！"
萧翎欢呼一声，又立刻转向沈知楠，小嘴一嘟，故作委屈："二嫂嫂，你答应我的杏仁酥呢？说好回京就给我做的！"
沈知楠失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跑乱的鬓发："好，待会儿回府就做，做好了让人给你送来。"
"二嫂嫂对我最好了！"
萧翎欢呼雀跃，一把抱住沈知楠的手臂不肯撒手，像只黏人的小猫。
楚明澜在一旁故作伤心："唉，怡和有了二嫂，就忘了澜姐姐咯。"
萧翎一听，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挽住楚明澜的胳膊，急急反驳："才没有！两位嫂嫂我都喜欢的！"
她左拥右抱，笑得灿烂，发间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皇后坐在上首，笑望着她们三人闹作一团，眼底满是欣慰——
楚明澜飒爽，沈知楠温柔，萧翎活泼，三个孩子各有各的好，如今这般亲昵，倒真像是嫡亲的姐妹。
深宫寂寥，能有这般温情，实属难得。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汉白玉阶反射着刺目的白光。
萧珩大步跨出御书房，脸色在炽阳下竟透出几分冷冽。他径直朝宫门方向走去。
"二弟不去接弟妹一起回去？"
萧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明显的诧异。萧珩猛地顿住脚步，锦靴在石板上磨出细微的声响。
转身时，他眼底的阴郁让萧景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今日明澜邀弟妹去母后那了？"
刺目的阳光晃得萧珩眯起眼。从昨夜书房不欢而散后，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遇见她的时辰。此刻被兄长点破，喉间突然泛起一阵苦涩。
"昨日不是还急着回府..."萧景话未说完，就见弟弟骤然抿紧的嘴，立即识趣地住了口。
天际的日头忽然刺目起来。
萧景叹了口气，鎏金冠冕下的眉眼染上无奈。他一把拽住弟弟的手臂往凤仪宫方向带："你呀...既是男儿，就该多让着些。整日冷着张脸，换作我是弟妹..."
"她不会在意。"
萧珩突然出声，嗓音有些沙哑。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朱墙上，明明该是温暖的剪影，却莫名透着孤绝。
他挣开兄长的手，却朝着凤仪宫迈步。衣袖在空中划过，像一柄出鞘的剑。
萧景望着弟弟固执的背影，摇头失笑。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晋王，此刻竟为儿女情长如此别扭。
正午的阳光穿过朱红宫门，在凤仪宫前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树影。
萧珩随萧景踏入宫院时，一阵带着桂花香的秋风恰好拂过，卷起他衣袍的袖角。殿内的笑声清亮传来，他抬眼望去——
沈知楠正执着手帕为怡和拭去额角的薄汗，唇边漾着温柔笑意。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月白的衫子上，整个人像是浸在暖光里，连发间玉簪都映出柔和的光。
这样的笑……
她从未给过他。
喉间突然发紧，萧珩猛地别开脸，却见一片枯叶正巧飘落在靴尖。边缘已经蜷曲发黄。
"太子哥哥！二哥！"怡和雀跃的声音打破凝滞。
沈知楠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她将突然僵硬的指尖藏进绀青袖口，再抬首时已是得体的浅笑。
"儿臣参见母后。"
兄弟二人行礼时，皇后注意到萧珩绷紧的脸色，又瞥见沈知楠微微发白的指节，在心里叹了口气。
怡和蹦到萧景跟前："你们是来接两位嫂嫂回去的吗？"日光把她鹅黄的裙裾照得透亮，像只欢快的黄鹂。
萧景点头承认时，她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她松开挽着沈知楠的手，指尖还恋恋不舍地勾着对方绀青色的袖角，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流光。
"怎么才待了这么一会儿就要走呀……"她小声嘟囔着，杏眼里盈满失落，连发间那支累丝蝴蝶簪的翅膀都似乎耷拉了下来。
萧景笑着揉她发顶："过几日带你去西山看红叶。"
"上次说带我去跑马也没兑现！"怡和揪住他腰间玉佩不依不饶，璎珞穗子缠了满手。
萧景手忙脚乱去解，惹得楚明澜笑出声。一片闹腾中，唯有萧珩与沈知楠静立两端。
有风吹过，沈知楠耳后的碎发轻轻飘起。萧珩盯着那缕青丝看了片刻，发现她似乎又清减了些。
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好了，该走了。"
萧景一句话让怡和停了玩闹，小姑娘扁着嘴松开楚明澜的衣袖，眼底还漾着未散尽的不舍。
"好吧……"
四人沿着铺满落叶的宫道缓行，怡和站在廊下目送，秋风卷起她鹅黄裙裾，像片伶仃的银杏叶。
"之前说带你去个地方，今日是去了不了，明日我来寻你。"
临上马车前，楚明澜突然握住沈知楠的手捏了捏。沈知楠颔首浅笑，唇边梨涡还未完全漾开，余光就瞥见萧珩的衣角从朱轮车辕掠过——他未等她，径自掀帘入了车厢。
锦凳有些高，她提着裙裾踏上去时，阳光将车帷上的云纹映在她月白衫子上，一晃便隐入昏暗。
车厢里弥漫着檀香的气息，混着萧珩身上惯有的松木味。沈知楠贴着厢壁坐下，指尖摩挲着袖口的云纹。
"哒、哒"
马蹄声敲着青石板，车帘缝隙漏进的光斑在萧珩侧脸游移。他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宫墙，薄唇抿得发白，脸色紧绷。
沈知楠悄悄抬眼。
逆光里他的轮廓格外锋利，眉骨投下的阴影掩住了那双总是幽深的眼睛。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交领上金线绣的螭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
她垂眸，没有发现萧珩转回的视线，耳坠上的珍珠悬在纤细的颈侧摇晃，每晃一下都在他眼底激起更深暗的漩涡。
萧珩右手猛地攥紧。
檀木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惊得沈知楠抬眸。可当她疑惑抬头时，只看见他收回的指尖和再度转向窗外的侧脸。
车外忽有童谣飘来：
"八月桂花蜜，九月菊簪衣……"
忽的，马车猛地一震，沈知楠还未来得及抓住厢壁，整个人便向前栽去。
"——！"
腰间骤然一紧，萧珩的手臂如铁箍般将她往后一带。她后背撞上坚硬的胸膛，松木气息混着几分未散的檀香瞬间侵占了所有感官。
"怎么了。"
萧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冷沉如冰，可箍在她腰间的掌心却烫得惊人。沈知楠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甚至透过层层衣料传来的心跳——
咚、咚
竟比她这个受惊之人还要急促。
"王爷，前面酒楼有人闹事，路中围满了人。"车夫慌忙解释。
沈知楠这才回神，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陷在萧珩怀里。他衣袍的广袖笼在她身前，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耳尖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她下意识想退开，却被那只大手更用力地按回原处。
"别动。"
萧珩的下巴几乎抵住她发顶，喉结随着说话在她鬓边轻蹭。沈知楠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看见自己月白的袖口与他玄色衣襟交叠，在昏暗车厢里白得刺目。
车外喧闹声渐近，有人高喊着"我是云府的人"。萧珩突然收紧手臂将她往窗边带了带，用自己身子挡住可能飞溅的尘灰。这个动作让沈知楠鼻尖擦过他锁骨处的螭纹刺绣，金线刮得肌肤微微发痒。
"…王爷…"
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唤他，尾音却有些发颤。萧珩垂眸，看见怀中她睫毛乱颤，珍珠耳坠早晃成了风中铃兰。那点莹白缀在绯红耳垂旁，喉间一阵发紧。
萧珩瞬间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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