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少年·少女

晨光正好，萧珩牵着沈知楠穿过熙攘的街巷，来到那家藏在深巷的小摊。摊主老伯见是熟客，笑呵呵地端上两笼汤包。

吃完付过银钱后，两人携手往城外而去。

城外一座青砖小院前，院墙爬满藤萝，门楣上挂着"风贤门"的木牌。守门的两名弟子横剑拦住去路："二位止步，此乃风贤门私产。"

萧珩袖中飞出一道银光，其中一名弟子下意识接住——竟是块云纹令牌，"云隐"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原来是云隐山庄的朋友！"两名弟子慌忙行礼，"不知贵客临门......"

"见风青然。"萧珩径直打断。

弟子将二人引入院中。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栽着几株老梅，石桌上还摆着未收的棋局。沈知楠正打量着四周，忽听院门吱呀一响——

昨日那瘦弱少年提着药包走进来，见到二人明显一怔。他沉默地点头致意，正要转身离去，却被沈知楠唤住。

"等等。"

少年迟疑地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沈知楠温婉一笑。

少年犹豫片刻，终是缓步走来。

沈知楠望着眼前局促的少年，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我叫沈知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怔，下意识攥紧了衣角。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风小。"

"风小..."沈知楠轻声重复，笑意更深，"很可爱的名字。"

风小耳尖微红，困惑地偷瞄这位突然示好的贵人。他正出神，又听那温软的声音传来：

"你昨日的比赛很精彩呢。"

风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姑娘谬赞了。"他声音发紧，"我...我输了..."

沈知楠从袖中取出帕子，自然地替他擦去额角的尘土："不用这么客气。若是愿意，可以叫我楠姐姐。"

萧珩在一旁挑了挑眉，指尖在石桌上轻叩两下——妻子这般态度，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带人走了。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风小瘦弱的身板，暗自盘算着该让束风操练这小子多久才能见人。

风小还未从震惊中回神，身后忽然传来洪亮的笑声："稀客啊！"

一位灰袍中年人龙行虎步而来，腰间古剑随着步伐轻晃。风小立刻绷直身子，恭敬行礼："师父。"

风青然随意摆手示意他退下，却被萧珩抬手制止："且慢。"

他慵懒地靠在石桌边，指尖轻点云隐令牌："他，我们要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出个价。"

院中霎时寂静。

风青然笑容僵在脸上，风小更是惊得倒退半步。沈知楠无奈地瞥了夫君一眼——这人谈生意的方式还是这般简单粗暴。

风青然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二位若是来做客的，我风贤门欢迎。若是其他..."他袖中手掌暗暗运劲，"还请回吧。"

萧珩慵懒地支着下巴，指尖在石桌上轻叩："看重他的天赋，却又故意打压；收他为徒，却只教练气法门..."他忽然抬眸，锐利的目光直刺风青然心底，"听说风门主有门功法，能吸取同源内力为己所用？"

"胡言乱语！"风青然暴喝一声，袖袍无风自动。但微微发颤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风小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师、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

"放肆！"风青然厉声呵斥，额角青筋暴起，"这就是你与师父说话的态度？"

往日温顺的风小此刻却异常执拗，他死死盯着风青然，声音发颤："是不是真的？"

萧珩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最清楚。"他指向风小丹田处，"为何每次内力将突破时，总会莫名跌回初学状态？"又指向风青然，"因为有人，在偷你的内力。"

风小呆立原地，他突然想起每次内力突破前，师父都会单独带他去密室"调理"...那些头晕目眩的夜晚，师父掌心传来的诡异吸力...

"竖子敢尔！"风青然突然暴起，灰袍鼓荡如鹰隼展翅，右掌携着开山裂石之势直袭萧珩面门！

萧珩依旧懒散地坐在石凳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待掌风逼近面门三寸时，他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右手，两指如剑，轻描淡写地点在风青然掌心。

"砰！"

萧珩手腕一震，风青然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他右臂衣袖寸寸碎裂，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臂。

"师父！"风贤门弟子们惊呼着围拢过来，却被风青然抬手制止。他死死盯着萧珩，声音发紧："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青然表面强作镇定，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方才那一指蕴含的内力，就算是云隐山庄左清商也未必能做到！

萧珩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连个正眼都没给他："方才我还愿意同你讲价。"他抬眸，眼中寒光乍现，"现在...两个选择。"

院中落叶无风自动，打着旋儿落在石桌上。

"要么我带人走，要么..."萧珩指尖点了点桌面，"你们都死，我带人走。"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选一个吧。"

风青然脸色铁青，额头渗出冷汗。

"十息。"萧珩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死神的呢喃，"我要听到答案。"

沈知楠轻轻握住萧珩的手，对呆立一旁的风小柔声道："去收拾行李吧。"

风小如梦初醒，却见师父突然暴喝："拦住他！"十余名弟子拔剑出鞘，将风小团团围住。

"五息。"萧珩淡淡报时。

风青然咬牙道："阁下未免太..."

"三息。"

院中气氛骤然凝固。风贤门弟子们握剑的手开始发抖。

"一息。"

萧珩缓缓起身，衣袍无风自动。就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

"走！让他走！"风青然突然嘶吼，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在石凳上。

沈知楠一笑，朝风小招了招手。少年如梦初醒，快步跑到她身侧。

萧珩不再言语牵过沈知楠的手，转身往院外走去。

阳光将三人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而在他们身后，风贤门的牌匾"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轰然坠落。

回去的路上，沈知楠侧头看着情绪低落的风小，眼中泛起怜惜。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年凌乱的发顶："别担心，以后会好起来的。"

指尖还未触及第二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截住她的手腕。萧珩面无表情地将妻子的手拉回来，握在自己掌心："不许摸他。"

沈知楠一怔，随即哭笑不得："他才多大？"她比划了一下风小瘦小的身形，"不过是个孩子。"

萧珩眉头紧锁，固执地摇头："那也不行。"

沈知楠忽然眨了眨眼，凑到萧珩耳边轻声道："那...如果她是女孩子呢？"

"女孩子也..."萧珩下意识反驳，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他转头看向沈知楠："楠儿方才说什么？"

沈知楠笑而不语，只是抬手指了指呆立原地的风小。少年——或者说少女——此刻脸色煞白，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小鹿。

萧珩难得露出错愕的表情，锐利的目光在风小身上来回扫视。束起的发冠、平坦的胸膛、粗糙的布衣...怎么看都是个清秀少年。

风小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手指死死攥住衣角。沈知楠缓步上前，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害怕。"她的声音像春风拂过湖面，"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风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很美很温柔，让她莫名觉得安心，从心底里愿意相信她。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萧珩难得露出意外的神色，剑眉微挑："楠儿是怎么知道的？"

沈知楠抿唇轻笑，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昨日大会上，她所有的躲避都刻意避开这里。"她转头看向局促的风小，声音温柔似水，"是怕别人发现吗？"

风小耳尖瞬间通红，低着头轻轻点了点。

萧珩又上下扫视了风小一遍，从束紧的腰封到平坦的胸膛，还是满脸狐疑："等她恢复女装再说。"他固执地拽住沈知楠的手腕，"现在不许摸。"

"好好好，不摸她～"沈知楠拖长音调应着，突然对风小眨了眨眼。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牵住了手。

"走！"沈知楠拽着风小突然向前跑去，青白的裙裾在风中绽开。她回头冲萧珩做了个俏皮的鬼脸："不摸她，我牵她总可以吧？"

风小被拉得踉跄几步，却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两个姑娘的手紧紧相握，在青石板上跑出一串欢快的脚步声。沈知楠发间的幽香随风飘散，风小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多年未见的阳光。

萧珩站在原地，看着妻子难得孩子气的模样，冷峻的眉眼渐渐舒展。他摇摇头，大步追了上去。

"慢些跑。"他三两步就追上二人，却故意保持着半步距离，"当心摔着。"

沈知楠回头嫣然一笑，非但不减速，反而跑得更欢了。风小被她带着，也渐渐放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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