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坠危崖
叶言和林又寒在暮雪城外等了两天,仍旧没有骆猗和赵昂的影子,时间越久,越是着急。
千山霞染,万林锦绣。骆猗屹立风中,双手环胸,玄色衣袍翻飞,神色肃宁,青丝荡漾。清风入怀,木香拢袖。
“你确定他们还在暮雪城?”
“是,刚接到的消息。”赵昂如实回答。
“你先带着东西绕开暮雪城走,我后面跟上。”骆猗说完不等他回答,已经飞速跑开,留下赵昂默叹。
两人在城外相遇,林又寒就坐在路边,双眼直视前方,木木然,并未转移注意。
骆猗戴了草帽,经过林又寒身边时尽量把帽檐压低,光是透过帽缝看看,就已经唇角上扬。
就这一不注意,叶言一把抓紧骆猗的手,满是难以置信。虽说怀疑,也查验了身份,居然什么都没有,是他藏的太深,还是自己太天真?
林又寒转身,三人沉默,空气凝滞。
骆猗看了一下,面无波澜,直接和叶言动起手来,林又寒也加入,站在叶言一边。
“骆猗,住手,你已经犯错,我们有责任带你回去。”她已经不打算问他什么,也不想再继续所谓的师徒关系,只想要回离火。
见林又寒插手,骆猗也不纠缠,什么也没说,直直跑进了山林,见一面就好了,没必要再答些不相干的话。
“骆猗,站住!把话说清楚。”叶言已经运起轻功,踏草而过。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山林之中。林又寒气喘吁吁,沿着他们的路径一路小跑,最终在山崖上方看到了正在打斗的两人。短兵相接,铮铮入耳,时不时迅速闪过凌厉的剑气、锃亮的寒光。看那两人,已经难解难分。
林又寒已经来不及喘气,按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停……停下。”
两人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对叶言来说,看护离火不仅是自己的职责,更是在保护自己家里的东西,让骆猗跑掉意味着守护不力;对骆猗来说,拿到离火是自己必须担任的重任,拿不回离火就是失去对国家的忠诚,失去对家园的看护。
“停下!”林又寒用尽全力,直接破音。
听到这儿,两人这才住手,对立而视,手中提着剑,却没有松半分。
“为什么要盗取离火?”叶言开口。
“因为喜欢。”瞥见叶言腰间挂着的蓝色流苏坠子,顿了顿又说,“你不也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吗?”
“胡说什么!”叶言不解,仍旧抵不过心中怒气,极力隐忍。
“你自己心里清楚……”
“够了!”林又寒听不下去,神色木然,“我只要离火。”
那我呢?骆猗心中暗问,无人回答。
“要我可以,离火不行。”骆猗蹦出这句话,听在林又寒和叶言耳里只觉得他冥顽不灵。
“为什么?”林又寒还是忍不住暴露本性,终于露出痛心的表情。
骆猗却是心下一喜,松了口:”我用完离火后自当璧还。”说完欲离开。
还没走出一步,暗箭从四面八方飞射,汇集在骆猗三人之间。
“师父小心!”骆猗闪到林又寒身边,替她挡下一只箭。
碎魂出,乱箭废。
一群黑衣人从林间跳落,不知幕后黑手是谁,这下三人不得不同仇敌忾了。
“交出离火!”原来又是想要离火的人。
“废话少说,来吧。”叶言开口,主动提剑出战,黑衣人也一股脑的冲了上去。
这下三人被迫分开,对方人数是己方的数十倍,骆猗和叶言分别被五个人包围,剩下的全去围攻林又寒。他们是想把骆猗三人分个歼灭,任谁也腾不出手来救谁,一时剑气四射,寒鞭尽挥。
叶言和骆猗彻底慌了,他们主要攻击林又寒,是想耗尽她的体力。碎魂虽厉害,林又寒也几乎是一鞭一个,但总有人逃开,灵力也开始变弱,再这么打下去,林又寒会是最先倒下的那个,偏偏武功较高的全缠住了两人,死死拦住去路,脱不开身。
“嗯!”林又寒一声闷哼,她的后背被人砍了一刀,血液汩汩流出,空气中的腥甜更让人兴奋,进攻的频率更快更急。
“又寒!”叶言大叫,恨不得将来人统统灭掉,以泄心头之恨。手中的剑,刺、划、戳、扎……一个接着一个,一招比一招狠戾,血溅三尺,招招毙命,须臾斩杀大片。
温顺的大猫一旦嗜血,再威猛的敌人都不在话下,杀伐尽现。
“师父!”骆猗不顾一切冲到林又寒身边,一边扶着她,一边与敌人拼命。
见此,林又寒猛然推开骆猗,再次凝聚灵力,碎魂再次发出雪白荧光。现在的林又寒,身上、手上、脸上都沾染了血迹,它们早已分不清是敌是友。头发凌乱,衣衫破败,哪有平日里半分整齐利落的样子?
“呵。”林又寒轻声讪笑,嘴角、眸光都带了冷魅。
碎魂再次出手,划破皮、开裂肉,薄薄霜花。
林又寒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那黑衣人,依旧多。而且,在不知不觉中,林又寒和骆猗已经和黑衣人斗到了悬崖边。
叶言侧身,提剑对准扑上来的人,一剑锁喉。至此,他已解决所有围堵他的人。
“又寒!”
“师父!”
两人同时惊叫出声,风一样的奔向她,最终骆猗扑倒林又寒,被人一剑贯穿肩胛,极速后退,骆猗紧紧抱住那人,剑又刺入几分。那人立即拔剑,抽身而出,没等骆猗反应过来,旋身一踢。
“不!”一声吼叫响彻云天,林又寒腾身向前猛扑,想去抓住他的手,却连骆猗的衣角都没碰到。
“下一次,我要比谁都先遇到你。”
“下一次,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徒弟。”
骆猗看着林又寒眼里的光逐步消失,汇成漆黑一片,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林又寒再次感到那种痛彻心扉的一败涂地,就那么看着他,似乎无悲也无喜……
可是自己努力的,想紧抓住的,就在那么拼命的一瞬间,落了空。
从山顶到谷底,他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那么优雅,那么从容,在空中落得那么轻缓,连衣袂,都漾出那么好看的弧度,像一只鱼儿,自在地空游。可是一转眼,就逝去了。
他渐行渐远,从一片羽毛,成为一个消失的点。可无论是羽毛还是点,都再也落不到她身边了。
还有一句未说完的话,是骆猗在望着林又寒的脸一片模糊的时候。
“下一次,我要和你在一起,就下一次,生生世世……”
他在心里说的,只有他自己听的到。他顺从了自己的内心,遵循了自己的想法,以至于从跌下来的那刻起,他就在笑,一直笑着,微微的笑,带着苦涩,带着解脱。
他似一朵蒲公英,他要飞离原来的茎杆,随风飘入一片原野,在那里生根发芽,等人来。
他成了一朵蒲公英,得了解脱,脸颊滑过一点冰冷的水,许是师父的泪水。师父表面上乐观坚强,其实心里面最易伤情。她感时伤怀,看着落花感慨,望着流水兴叹,总是从小事中捕捉些可有可无的情感,作一番愤世嫉俗的慨叹,却又最爱大雨连绵。
“对不起,师父。”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不能再保护你了,你的花我没摘,你的茶我也没偷喝,还有你庭前的路,是我修的,只是你一直以为是谁做了好事不留名,唯独没有想到我。对不起,后面的日子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找人和你一起,再去感受游荡时的快意。
“又寒。”叶言单跪在她背后,林又寒伤痕累累,伤口纵深,他也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抱抱她。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林又寒转过身,好像事不关己。
“不是,又寒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子。”
叶言忍不住眼泛泪花,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擦拭她断线的泪。他的又寒怎么会没用呢?再悲伤,再难过,也不肯找个肩膀依靠,不愿躲在别人怀里流泪,会抱紧自己,咬紧牙关,以血和泪,一并吞下。
“我坚强不起来了,怎么办?”林又寒说着,已经缓缓站了起来,慢慢后退。
“我心里的凄苦有谁知道?他们都骗我,偏偏我就信了,余霜骗我,骆猗也骗我,你会不会也骗我?”
“不,又寒。”叶言一步一步向林又寒走去,“你想想,我、师父、大师兄、曲流、江南……我们都没有骗过你啊。”
“是,又寒,我没骗你啊,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拜师,一起练剑,是有多欢乐。”曲流赶来,冷不防看见这一幕。
“我还常说你可爱呢,不是?”曲流逐渐溃堤,再度靠近,与叶言一左一右。
“我才不可爱,我不想再面对那么多虚伪,我也不想再有那么多牵连。”林又寒说着,已经到了悬崖边缘。
“对不起。”林又寒道歉,转过头纵身一跳,强风刮散了眼泪,那般决绝。
“不要!”与此同时,叶言朝着林又寒的方向扑去,伸出了双臂。
“唔……”曲流跌坐在地,大水漫堤,泪如雨下。
“你们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唔……”
秋山如梦,碧华如洗。在林又寒眷恋的这片五彩林里,木叶潇潇,是风动还是叶动?只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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