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后悔
肖涵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索性往椅背上一靠，抹起了眼泪。
“我拉扯你这么大容易吗？现在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等你爸走了，我一个人带着你，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温宁别过脸，车窗玻璃映出她泛红的眼角。
这些话她听了十几年，从最初的心疼到后来的麻木，如今只剩下说不出的疲惫。
江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母女俩，终究没插话。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快到温宁出租屋楼下时，肖涵忽然收了哭声，凑到前排副驾旁。
“那个…… 小江律师。”
她搓着手，笑得有些不自然，“听宁宁说，你是开律所的？”
江屿目视前方，淡淡 “嗯” 了一声。
肖涵眼睛一亮，又问：“那你们做律师的，是不是特别挣钱啊？”
温宁的眉头瞬间皱起：“妈！”
“我就是问问嘛。”
肖涵瞪了她一眼，又转向江屿，“你看啊，宁宁这孩子性子倔，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照顾。”
“她一个女孩子家，手里没点钱怎么行呢？”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温宁只觉得脸上发烫，伸手想把肖涵拉回来：“你别胡说！”
“我怎么是胡说呢？”
肖涵甩开她的手，声音又尖了起来，“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秦总那边虽然闹成这样，但日子总得过下去吧？手里没钱寸步难行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神却一直瞟着江屿，像是在估量什么。
江屿把车停在路边，拉上手刹，才缓缓开口：“阿姨放心，温宁在律所工作，会有稳定收入。”
“至于其他的，她有能力自己规划。”
话说得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肖涵的脸色僵了僵，没再继续问下去。
温宁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我到了。”
肖涵也跟着下车，拉住她的胳膊：“宁宁，妈跟你上去说几句话。”
温宁想甩开，却被她攥得死死的。
“江律师，今天谢谢你啊。”
肖涵转头对江屿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算计的精明。
江屿点了点头：“有事随时打电话。”
温宁被肖涵拽着往楼道里走，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她回头望了一眼，江屿的车正缓缓驶离，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你拉我干什么？”
一进楼道，温宁就甩开了肖涵的手。
“我问你，”
肖涵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急切，“那个江律师，家里条件到底怎么样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温宁皱紧眉头。
“我看他对你好像挺上心的。”
肖涵搓着手，眼睛发亮，“要是他家里有钱，你跟他处一处，以后不就不用愁了吗？”
“到时候我的债……”
“你能不能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温宁气得浑身发抖，“我跟他只是朋友！”
“朋友怎么了？朋友也能处成对象啊。”
肖涵不以为然，“你妈还能害你吗？”
“手里有钱才是真的，不然一年后秦总那边怎么交代？”
她满脑子都是钱，仿佛除了钱，这世上再没有其他重要的东西。
温宁看着她，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转身往楼上走，声音冷得像冰，“你的债，你自己想办法。”
肖涵在身后气急败坏地跺脚：“温宁！你给我站住！”
温宁的脚步没停，手已经摸到了口袋里的钥匙。
“我这儿地方小，住不下两个人。”
她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带着决绝的冷意。
肖涵愣了一下，随即追上去，在三楼的平台堵住她：“你什么意思？”
“你让我去哪住？”
“我哪知道。”
温宁低着头，手指在钥匙串上转着圈，“你以前不也总说，朋友多门路广吗？”
这话像根针，刺得肖涵跳了脚：“温宁！你这是要赶我走？”
“我不是你妈是吧？你就这么狠心？”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她的大嗓门惊醒，忽明忽暗地照着两人的脸。
温宁抬起头，眼底蒙着层水雾，却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我没地方给你住。”
“我那出租屋，连张多余的床都没有。”
“你可以去旅馆，或者找你那些牌友借住一晚。”
肖涵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泄了气，声音软下来：“宁宁，妈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你就让我上去坐会儿，喝口水总行吧？”
她伸手想去碰温宁的胳膊，却被躲开了。
“不行。”
温宁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你走吧。”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的事，我也管不了。”
肖涵的脸彻底沉了下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好得很！”
“我算是白养你了！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扔了！”
她骂骂咧咧地转身往楼下走，脚步声咚咚地砸在台阶上，像是在敲温宁的心。
直到那声音消失在楼道口，温宁才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钥匙串从手里滑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盯着那串钥匙看了很久，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温宁啊温宁，你图什么呢？”
她对着空荡的楼道低声呢喃，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当初在秦洌办公室，要是狠点心别接那茬，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煎熬了？
肖涵被秦洌逼也好，被法院传票追也罢，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她受的拖累还不够吗？
从十五岁被肖涵推进秦家开始，她就像个提线木偶，活在别人的脸色里。
好不容易逃出来，以为能喘口气，怎么又一头扎进这烂摊子里？
“蠢死了。”
她抹了把脸，站起身，把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的瞬间，屋里的黑暗涌出来，将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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