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炼丹房
翌日,天光初破晓,清风竹院笼罩在一片湿润的薄雾中。
沈昭宁推开了那扇静雅的竹扉,素衣如常,唯有腰间悬着的那一枚通体温润的佩饰,在晨光下流转着长老弟子特有的清光,无声昭示着她不同于普通其他弟子的身份。
她祭出飞剑,向主峰核心区域飞去。
剑光破开晨雾,下方连绵的翠色峰峦与殿宇飞速掠过。
不过盏茶功夫,一座沉稳大气的青玄石殿出现在视野中,殿前悬着的乌木牌匾上,“丹药阁”三个古朴篆字清晰可见。
沈昭宁按落剑光,在那三阶泛着玉色微光的白玄石阶前稳稳落下。
昭示着他们的地位,远非普通守阁弟子可比。
那两人见到她腰间长老亲传弟子的佩饰清光流转,目光中透出几分了然与恭敬,微微颔首后便不再注目,显是默许其进入。
阁内弥漫着浓郁而精纯的药香,混杂着丝丝缕缕玄奥的丹气。
她径直走向负责外丹事务的偏殿柜台。
值守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执事,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待看清沈昭宁的面容,特别是她腰佩所散发的清光后,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惊诧,旋即化为十足的认真。
“沈师侄,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丹药阁来了?”老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有劳王执事帮我看看有没有炅元丹、化骨丹和元婴丹,若是有各来两棵。”沈昭宁语气十分恭敬。
老执事点头,动作麻利地转身,只片刻功夫他便拿一个莹白色的玉盒奉上:“请师侄查验。”
沈昭宁神识微扫玉盒,确认无误后收入袖中:“多谢。”她微微一礼,便干脆利落地转身出了丹药阁。
目标已然达成其一。
她没有丝毫停留,再度祭起飞剑,这一次却是直朝主峰东麓方向。
剑光轻盈如羽,片刻后,一片无比开阔、铺着平整深灰色巨大石板的广阔平台便出现在眼前。
广场东西绵延数百丈,中央一座数人高的青铜巨鼎静静伫立,袅袅紫气自鼎口盘旋而上。
这便是宗门重地之一——紫极道器广场。
广场尽头,数座风格各异、恢弘殿宇一字排开,匾额分别题着“灵器坊”、“灵阵堂”、“符箓楼”等字样。
沈昭宁的剑光在广场边缘一块标识着“指定泊剑位”的黑色方石旁稳稳落下。
她刚落下,一名弟子就朝她走来,道:“清瑶师妹,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啦?”这正是许悸秋。
沈昭宁抬眼望去,看到是许悸秋,转身就想走。
许悸秋看她想走,审手拉住她,“清瑶师妹,先别走啊!”
沈昭宁用灵力弹开他的手,道:“师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清瑶。”
许悸秋凝视着她,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心中疑惑更甚,便开口道:“这可就奇了。你柳师兄分明告诉我,你唤作清瑶,怎会如此?”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解与探寻,目光也愈发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
百米外的柳长生并没注意到沈昭宁那边,他还在和身边的梦浮生聊天,道:“还好沈师妹命好,不然我恐怕也没法活了。”
“别说你了,恐怕当时跟沈师妹一起的人都难逃此劫。”
“唉!梦兄你说巧不巧,沈师妹回来就破金丹了,你说地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好丹药。”
柳长生和梦浮生相对一眼,含笑半步癫,道:“要不……”两人笑了一下。又道:“梦兄你懂的。”
“柳师兄你好像很开心啊!”叫柳长生的正是被许悸秋拦住的沈昭宁。
“那肯……”梦浮生看是沈昭宁,拉了拉柳长生衣角。柳长生转身来看是沈昭宁,道:“呃……那肯定不是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师妹你。”
沈昭宁的目光如利刃般紧紧钉在柳长生身上,她指向许悸秋,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是不是你告诉许师兄,我叫清瑶的?”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带着不可忽视的锋芒。
柳长生一震,结巴道:“呃……这个嘛……”他看了看梦浮生,又看了看沈昭,指着梦浮生,道:“不……不是我,是……是梦浮生,啊!对,就是梦浮生,”他心道:“梦兄可以得罪,沈师妹不行。”
梦浮生在一旁,听到这话愣住了。
同是沈昭宁向梦浮生看去,道:“真的是梦师兄吗?”等沈昭宁再转头看向柳长生时,看到柳长生已经跑远了。
沈昭宁又死死的盯着梦浮生。梦浮生冷汗直出,道:“呃…哪个,沈师……姐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沈昭宁指着许悸秋,道:“你告诉他我叫什么。”说完她转身就走。
梦浮生又愣住了,心里暗道:“为何……要让让我来收场?”当他面对许悸秋时立即换上了一个非常好的笑容,指着沈昭宁,道:“许师兄,我说她不叫清瑶,你信吗?”
许悸秋略一沉吟,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笃定:“嗯,信。”
梦浮生向许悸秋行礼,道:“那许师兄我……我就先走了。”
许悸秋的境界虽较梦浮生略低一层,然而他身为第一封峰主之子的身份,却让这差距显得无足轻重。那血脉中流淌的傲然与权势的加持,宛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境界上的些许弱势悄然弥补。
炼丹房内,沈昭宁穿梭在人群中。
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烟火气、炽热的金属气息以及千百种灵植或焦煳或熬煮出的奇异药香,糅合成一股刺鼻又令人莫名躁动的味道。
巨大的空间被地火口映照得半明半暗,热浪肉眼可见地扭曲着光线。
数百座形制各异的丹炉或铜或铁,或大或小,底座被地火喷涌的火舌舔舐得通红,发出低沉的“嗡嗡”或尖锐的“嘶嘶”声。
鼎沸的人声——或兴奋的低吼、或焦虑的讨论、或失落的叹息——与炉火咆哮、金属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能将人吞噬的喧嚣。
沈昭宁就在这片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犹如沸腾熔炉的腹地中缓缓移动。
她身上那件簇新的内门弟子服,在众多被炉火熏烤、沾染着药灰石粉、带着岁月痕迹的衣袍中显得格外醒目。
她的步履带着几分初来者的迟疑,清丽的面容紧绷着,眉头微蹙,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警惕,谨慎地扫视着四周奇形怪状、用途不明的器具和那些神情专注乃至疯狂的人群。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踏入炼丹房。
空气中浓郁而杂乱的火灵力和精纯但驳杂的木灵力来自药材,让她体内精纯的火木双灵根微微悸动,感觉既亲切又陌生,仿佛懵懂的幼兽第一次踏入狼群的气场。
这感应非但没有让她舒适,反而增添了几分对环境中失控能量的感知,让她更清晰地体会到这片区域的“凶险”。
她在一个较为宽敞的入口处稍作停顿,试图辨认方向,却被一个推着装满滚烫炉渣废料车的杂役弟子不耐烦地挤到一边:“让让!新来的?别杵在这儿挡路!”语气粗鲁,显然没把她崭新的内门弟子服放在眼里,这里是凭本事和熟练度说话的地方。
沈昭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侧身让开,目光继续寻找着目标——通常是分配给初次尝试者、位于边缘地带、火力相对温和的地火口和公共指导区。
她注意到一个角落处,有几座体积较小、底座刻着基础符文的地火台,旁边围着几名看起来也颇为稚嫩的低阶弟子,正由一个面色严肃、身着执事青衣的中年人指点着引火步骤。
她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脚步带着一丝初涉未知领域的沉重。
经过一个正揭开炉盖查看丹药形态的老学徒时,炉中猛地腾起一股焦黑的浓烟和刺鼻怪味,熏得那学徒连连咳嗽,骂骂咧咧。
沈昭宁立刻屏息,迅速偏头躲开,袖袍拂过脸颊,带起的风中似乎都夹着火星和糊味。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新鲜而充满挑战。
终于走到边缘区域,那位青衣执事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崭新的弟子服和内门腰牌上停留一瞬,又落在她脸上那难以掩饰的紧绷和探寻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声音没什么起伏:“新来的?第一次?”
“是。”沈昭宁声音清冷而清晰。
执事下巴朝角落里一座空置的小号黑铁丹炉扬了扬:“那边,炉七号是你的。先去旁边的材料架,凭弟子令牌取一份新手练习材料——火候控制灵灰和固基草。看好旁边的引火阵图,实在不会,再过来问。别乱动别的区域。”语气简短、公式化,带着一丝对新人的不耐烦和见怪不怪。
沈昭宁依言走向一旁由普通黑石垒成的架子。
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许多粗糙的木盒、陶罐,上面用不同的符号标记着。
她目光搜寻着,找到了标识有“基础试炼材”的区域,看到几个敞开的木盒里,正是灰白色的粉末火候控制灵灰和几捆干枯的、蕴含微弱木灵气的普通草药固基草。
她将自己的弟子令牌贴在其中一只木盒上的凹槽处,一道微光闪过,算是确认了她的使用权。
她伸手从木盒里取出被分配好的那份材料。
手指触碰到粗糙的灵灰粉末和干枯草叶时,一种不真实感涌上心头。
这就是炼丹?从控制这些最低等的灰烬和凡草开始?
抱着这份简陋到甚至有些卑微的材料,沈昭宁走到执事指定的炉七号前。
这座黑铁炉矮小许多,炉壁上只刻着几条基础的引火和聚温纹路。
底座的地火口是开启状态,但火焰远比其他核心区域的微弱,像一条懒洋洋的橙色舌头轻轻吞吐。
旁边石壁上镶嵌着一张发黄却清晰的阵图,描绘着如何注入灵力启动炉下阵法、如何用微弱的灵识引导基础火焰的图解。
石台冰冷而坚实。沈昭宁将盛着灵灰的粗糙陶碗和那捆干草放在台面上。
她盯着面前这座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黑铁丹炉,其上微弱的火舌跳跃着,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也映照出眼底深处那一抹对第一次掌控火焰力量的凝重与全然的、前所未有的专注。
她缓缓吸了一口灼热而复杂的空气,然后在那冰冷的、只铺了一层薄草垫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紧又松开,似乎在回忆着刚刚在石壁阵图上看到的简陋引火法诀。
她的目光锁定了丹炉底座那个小小的、连接着地火的阵眼核心。
生平第一次,她尝试着调动自己的灵力,准备去触碰这片炼狱的核心——那一簇看似温顺,实则蕴含狂暴力量的地火之源。
胸腔里那颗从未为炼丹而悸动过的心脏,此刻正以微快于平时的频率跳动着,敲击着这场未知旅程的第一次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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