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灵界

清风竹院里。

竹屋不复存在，只余焦黑深坑与满地狼藉。付山海孤身伫立，目光追随着天穹消散的七彩霞光，脸上交织着震撼与难言的落寞。云芙拉着桃嘻走来，清脆的声音打破沉寂：

“付峰主。”

付山海猛地回神，眼中希冀一闪而过，迅速聚焦在云芙身上：“云前辈？昭宁她……临走前，可曾……留下什么话？”　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眼神紧紧锁住云芙的双唇，仿佛要从那里抓住一丝师姐的痕迹。

云芙神色平静如亘古寒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付山海急切的脸，没有丝毫波澜。她松开桃嘻，右手在左袖中一抹，莹润白光闪过，一枚质地温润、刻着几道简单寒霜纹路的玉简出现在她指尖。她手臂平伸，动作简洁利落，将玉简递向付山海。

“有，”　她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昭宁托付给你的。”

付山海迅速将那玉简接过，温凉的触感却灼得他手心发烫。他迅速输入一丝灵力查探，随即眼中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浓重的失望几乎压垮他挺拔的身躯。

“她……她可曾经留下话？”　他声音干涩低沉，目光近乎哀求地看向云芙，渴望着哪怕一个字的口信。

云芙轻轻摇了摇头，白色裙裾在风中微扬，宛如冰峰上的雪花。

“没有。”　她的回答干脆得不近人情，仿佛斩断最后一缕牵扯，“她只留下这个玉简单。”

或者突出峰主的沉稳被打破，带些冷峻感：

看着付山海瞬间冷峻的脸和捏紧玉简、骨节泛白的手，云芙不再多言。她微微侧身，将一旁好奇地探头探脑的桃嘻重新拉回身边。眼神转向天际，那冰冷的眸光深处，似乎燃起了一簇幽焰。

“好了，不说了。”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得去找她了。”　话音落下，未给付山海任何反应的时间，云芙抬起右手，一根纤尘不染的食指对着前方的虚空轻轻一点——

“嗤啦——”

如同撕裂了一幅锦帛，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骤然被强行撕裂！一个深邃旋转、边缘闪烁着空间乱流银光的幽蓝色漩涡凭空出现！强大的空间吸力卷起地上的尘土枯叶。

“走了。”　云芙低头对桃嘻说了一句，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回家。她手上微一用力，拉着桃嘻，毫不迟疑地一步便踏入了那漩涡的中心！两人身影瞬间被幽蓝光芒吞没！下一个瞬间，漩涡迅速收缩，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嗡鸣，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付山海失魂落魄的身影，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玉简。

空间微光一闪，两道身影在荒凉山石间突兀显现——正是云芙与桃嘻。

云芙双脚落地的瞬间便已敛去周身空间波动，如同未曾离开。她冰蓝色的眸子第一时间锁定了前方数十丈外那处被碎石草草掩埋、洞口狭窄的石洞。空气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带着寂灭寒意的气息——正是沈昭宁独属的波动。

“云姐姐，”　桃嘻有些笨拙地站在云芙身边，金色的大眼睛新奇又有些不安地打量着这陌生而略显荒凉的灵界环境，小声开口，声音甜脆：“宁姐姐……是在里面吗？”　他歪着头，指着那不起眼的小洞口。

云芙微微颔首，动作幅度极小，目光却未离开洞口分毫。她的神态变得极为专注宁静，脸上冰霜仿佛融化了一丝，透出内敛的关切。她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愈发飘渺、接近完美地融入了环境。

“嘘——”　她竖起一根莹白的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桃嘻噤声。随即，她身形一晃，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轻烟，悄无声息地原地消失。

下一瞬，她已出现在旁边一棵仅存的、树叶稀疏的矮树顶端。她就那般随意地坐在一根纤细的树枝上，那树枝却纹丝不动，仿佛承托的是一片雪花。她双腿微微蜷起，双手自然地环抱着膝盖，冰蓝的眼眸静静凝视着下方紧闭的洞口。那姿态恬静出尘，仿佛与风、与云、与整片荒凉的山丘融为了一体，化为一尊冰玉雕琢的守望塑像。

就这样，在那棵孤寂的矮树上，云芙与守护在下方的桃嘻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时间在这灵界初至之地流淌，灵界特有的、深沉浩瀚的太阳光线缓缓移动，从刺目灼热渐渐转为暖红。

期间，时不时有驾驭着各色法器、气息或凌厉或沉厚的灵界修士化作流光从高远的天空中呼啸掠过，偶尔投下带着审视或漠然的目光，如同飞鸟俯视荒原上的砂石。

每当此时，云芙那冰蓝的眼眸会骤然变得幽深锐利，如同极寒深处冻结的锋芒，周身冰寒气息虽然微弱却异常凝练地笼罩住洞口方向，形成一道无形的隔绝屏障，确保那些探查的神念无法深入洞窟打扰。

直到洞中那沉寂了许久的、带着新生般坚实力量的冰寒气息终于开始如同初融冰河般缓缓涌动。

两天后……

一声轻微的沙石滚动声响起，封堵洞口的碎石和尘土被一股柔和的寒力向外推开。略显瘦削却身姿挺拔、气息沉凝的沈昭宁一步踏出。洞外的光线让她微微眯了下眼，适应着久违的光明，她身上的气息依旧带着一丝内敛的锋芒，却已全然稳固在渡劫境界。

几乎是同时，树梢上的云芙动了！她的身影如同一抹融化的月华，快得只在视线中留下一道模糊的白色轨迹！瞬间闪现，便稳稳落在了沈昭宁的身前！

风拂起云芙垂落的银白发丝和雪白裙裾，她微微仰头，看着沈昭宁那双深邃了许多、却更加坚定的眼眸。冰冷的面容如同冰雪初融，绽开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晶莹寒意的清浅笑容。无需言语，那专注的凝视已诉说完所有牵绊。

沈昭宁猝不及防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故人，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瞬间掠过明显的错愕。

“……云芙？”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一丝刚刚调息完毕的沙哑和浓浓的难以置信。她的目光越过云芙的肩膀，立刻看到了正欢呼着奔来的金色毛球——“桃嘻？！”

“宁姐姐！”　桃嘻欢快地叫着，如同一道金色闪电蹦跳着冲来！它后腿猛地一蹬，轻盈地跃起，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精准地落到了沈昭宁稍显瘦削的肩膀上，圆滚滚的身体亲昵地蹭着她的脖颈，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宁姐姐，你比闭关前……更美了！”　桃嘻仰着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沈昭宁焕然一新、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又归于宁静的神韵气质，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沈昭宁感受着肩上那熟悉又温软的分量，看着眼前白衣胜雪、冰眸中盛满自己身影的挚友，心中涌动的暖流瞬间驱散了初入灵界的孤寂和警惕。她没有立即接话，嘴角却弯起一抹柔和释然的弧度。

她抬起手，动作轻柔至极，用白皙的指腹轻轻抚摸桃嘻光滑温暖的皮毛和小脑袋。眼神中充满了历经磨砺后的坚韧与沉淀下来的温柔。无需华丽辞藻，这无言的爱抚便是最深刻的回应。

“唉！”　一旁的云芙似乎不满自己被冷落一秒，故意拖长了冰冷的声调，眉梢微挑，那冰蓝的眼底却分明噙着促狭的笑意。她闪电般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在桃嘻光洁饱满的脑门上轻轻一弹！

“小东西，”　她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凶巴巴”冰碴儿，“看你凑那么近，眼睛都亮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打我昭宁的主意啊？！”　那声“我的昭宁”说得斩钉截铁，占有欲十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

“哎呀！”　桃嘻被弹得小脑袋一缩，两只小爪子立刻捂住被弹的地方，金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委屈地反驳：“没有！没有！人家说的是真话嘛！宁姐姐真的不一样了！”　它气鼓鼓地揉着自己的脑门，毛茸茸的腮帮子都鼓起来，“变得更厉害也更……也更……嗯，说不上来，就是很特别！”　小家伙词穷，但那激动的小模样无比真诚。

三人相视，沈昭宁眼中的冰霜融化，透出笑意；云芙冰冷面具下的关切再也藏不住；桃嘻捂着脑门委屈又认真。无需再多解释，劫后重逢的暖流驱散了陌生土地的寒意。

沈昭宁振了振衣袖，指尖一划，一道凝练沉稳的冰蓝色灵光瞬间裹住三人：“走吧。”

三道流光，一冰蓝、一雪白、一簇明金，如同划破灵界黄昏的三道异彩，紧贴着起伏的山峦，朝着远方未知的地域风驰电掣而去，速度快得在山谷间留下长长的拖尾。

灵界的太阳落得似乎也格外深沉。当那巨大如同熔炉般的火轮完全沉入绵延山脉的轮廓线以下时，只留下漫天泼洒、瑰丽到令人心悸的晚霞——由炽热的橘红、浓烈的紫罗兰到神秘深邃的幽蓝层层晕染，整片荒原都被映照得如同燃烧的巨大画卷。

一颗形态奇崛、枝桠遒劲如龙的参天古树孤傲地矗立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山坡上。三道光影悄然敛去，云芙、沈昭宁、桃嘻三人的身影出现在那横生的巨大枝干上。

云芙优雅地盘膝而坐，白裙垂落如冰瀑；沈昭宁斜倚着主干，目光沉静地望向那缓缓被黑暗吞噬的余晖；桃嘻则乖巧地趴在沈昭宁盘起的腿弯里，小脑袋搁在她的膝头，金毛在最后的霞光中镀上一层温暖的橙色。天地间一片沉寂，只有灵界晚风掠过荒原的低吟。这一刻，不需要言语，劫后余生、同舟共济的默契，在壮丽的落日背景下无声流淌。

直到最后一缕红霞也被深沉的靛蓝色取代，点点繁星开始在浩瀚的夜幕中次第点亮。

云芙率先起身，动作轻盈无声：“天黑了，今晚就这里歇下吧。”　说罢，也不等回应，她足尖在树枝上一点，身形如白鹤般翩然飘落，落在地面不远处一处坚硬的石壁前。

她凝神静气，并指如剑。指尖并未发出刺眼光芒，只是凝聚着极度冰寒的内敛锋锐！只听“嗤——嗖嗖嗖！”几声轻响，仿佛在切割豆腐！坚硬远超下界的灵界山石在云芙指尖的寒气下瞬间崩裂！碎石细粉纷飞，一个深邃干净、刚好容纳三人的不规则椭圆形山洞已然成型。切口光滑平整，丝丝寒气萦绕不去，驱散了地底的潮气。

“进来吧。”　云芙侧身让开洞口，对随后落下的沈昭宁和桃嘻简洁说道。语气平静如常，就像只是在路边推开了一扇门。三人身影依次没入那新开的洞口，身影消失在灵界无边的夜色之中。山洞内壁残余的寒气，如同一个忠诚的卫兵，悄然守护着这一方短暂安全的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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