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劫后荒芜

天空依旧是那令人压抑的铅灰色，了无生气。巨大的湖泊几乎干涸见底，湖床龟裂，遍布着巨大的裂缝和焦黑的焚烧痕迹。残留的、由混沌之力催生的暗红色熔岩彼岸花依旧在零星几处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寂灭声响，将空气灼烧得微微扭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硫磺硝烟味、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甜香。那具森白的骸骨雕像静静矗立在废墟花海深处，成为这片死亡之地最刺眼的注脚。四周死寂无声，唯有火焰燃烧的嘶鸣和远处狂风吹过枯骨的呜咽。

沈昭宁耗尽几乎全身灵力后的绝对虚弱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她那漠然如神灵的空洞眼神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藏的疲惫、脱力后的迷茫，以及灵魂深处被透支的剧痛！

她悬立在空中的身形如同断翅的蝴蝶，猛地剧颤一下！赤红如血的曳尾长裙在失去力量支撑的瞬间，光华敛去，色彩如潮水般褪去，还原成最初的素净白裙，但那裙摆上被撕裂的破口和左肩处触目惊心的暗褐色血迹却无声昭示着惨烈。

她如同折翼之鹤，无力地、踉跄着、几乎是翻滚着从半空坠落！长裙翻飞，墨发凌散，身形脆弱得令人心悸。

沈子衿在黑衣溃逃的瞬间，他燃烧生命维持的“万剑化神城”便已溃散成漫天金芒星屑！之前硬抗威压的伤瞬间爆发，嘴角不断溢出赤金色的血丝。但当看到那红影变白、身影摇晃坠落时——

他那双熔金般的赤红双瞳瞬间恢复成本源的深邃墨色，但其中翻滚的却是刻骨的心痛、急切的担忧和压抑了千百年的灼热情愫！他不顾自身伤势，强行催动残余的金灵之力！

动作：　“唰——！”　空气发出尖锐爆鸣！他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残影，如同瞬移般精准出现在沈昭宁坠落的下方！

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　动作带着一种几乎要揉碎一切障碍的急切，却又在最后接触时强行收敛力道，化作了强硬的守护姿态！

稳稳地、用力地，将坠落的白影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一只手护住她脆弱的头颅，另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纤细却冰冷颤抖的腰肢！

怀中的躯体冰冷、颤抖，轻得仿佛没有重量，那穿透肩胛的伤口渗出的血隔着薄薄的白裙沾染在他的手上、胸口，温热粘稠的触感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心脏！

沈子衿：　他低头，紧紧盯着怀中那张苍白到透明的脸。她的侧颜轮廓在铅灰色天幕和废墟背景中显得那么清晰，与他灵魂深处烙印了千百遍的容颜完美重叠。

他嗓音沙哑低沉，带着重伤后的喘息，却又蕴含着无比郑重的、穿透岁月尘埃的笃定，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

“林悠悠……”

“为什么……”　他环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不承认？！”

“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她！？”

沈昭宁：　这声呼唤和质问，如同利刃刺破了她竭力维持的脆弱外壳。她猛地一颤！像是被最厌恶的毒蛇触碰！

她眼神从迷茫转为极其戒备的冰冷！　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温情，只有刻骨的陌生与抗拒！

尽管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竟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

肩膀猛地一挣！　试图挣脱那看似守护实则令她窒息的怀抱！

左手闪电般抬起！　指尖带着最后一丝本能的混沌气劲，狠狠弹向沈子衿扣在她腰间的手腕！　指尖触碰到沈子衿皮肤时，留下淡淡的、混杂着五色驳杂灵气的灼痕。

同时借力踉跄后退两步！　脱离他的怀抱范围，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站稳后，她猛地抬头直视沈子衿！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冰，里面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刻意装出的茫然困惑：

“公子……”

“……你认错人了？！”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刻意的疑问和一丝不耐

沈子衿：　被弹开的手腕隐隐作痛。看着眼前人极力掩饰却依旧流露出几分熟悉的抗拒姿态，他心口的疼痛瞬间被一股掺杂着怒意和千年执念的火焰点燃！

他大步上前！　双眼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住沈昭宁闪躲逃避的视线！　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烧穿！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不会认错！”　声音斩钉截铁，蕴含着一股隐忍咆哮的力量

“我爱了千百年的人……”　他目光在她脸上寸寸逡巡，带着沉痛和痴狂

“无论你是如何变化隐藏……我都不可能认错！”　字字铿锵，不容反驳

沈昭宁被如此赤裸直白的目光和话语逼视，她感觉后背如同有冰针刺入，阵阵发凉！但她强自镇定，眼神再次闪躲开他的凝视，刻意望向一旁焦黑的彼岸花残骸，声音更加冰冷僵硬：

“我名——沈！昭！宁！”她咬字清晰，如同宣告

“不！是！林！悠！悠！”每个字都像从齿缝中挤出。

“我知道……”语气带着一丝讥诮。

我与她容貌或有相似……但相似，并不代表是同一个人！”　转过头，眼神重新对上他，这次是带着刻意的疏离和澄清

她的否认如同一桶冰水浇在他灼热的期待上，却让他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狂暴！

他嗤笑一声，笑容却带着浓烈的痛楚和压抑的癫狂。他双手猛地抬起，如同两道金色闪电！不顾她的虚弱和抗拒，狠狠扣住沈昭宁双肩！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肩骨捏碎！　将她整个人提拉得离地几寸，强迫她仰头对上自己扭曲的痛苦目光！

“好！你说你不是！那我问你——”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废墟上尘灰簌簌落下

“云芙你怎么解释？！你们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牵绊是巧合？！”　目光如炬，直视她闪烁的眼

“你体内的混沌灵力！那天地间唯一的、属于她的混沌本源！也是巧合？！”　扣着她肩膀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还有——！”　他低下头，脸凑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她脸上。“你看到我就厌恶的眼神！　那不是陌生！是刻骨铭心的憎恨！是创伤留下的条件反射！这你也要说是无缘无故吗？！”

“还有！”　彻底陷入一种偏执的癫狂。“刚才！那‘彼岸花海’！那力量！那眼神！你敢说不是她？！林悠悠，你就是她！你告诉我，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最后几近咆哮，震得沈昭宁耳膜嗡嗡作响。

被强行禁锢、劈头盖脸地质问，巨大的刺激和被道破部分真相的恐慌让沈昭宁彻底爆发！

她体内残余的五行混沌灵气瞬间被引燃！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炸弹！

“轰——！”　一股极其混乱、驳杂但足够狂暴的五行气浪从她周身轰然炸开！

沈子衿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股混乱力量正面冲击！闷哼一声！扣住她肩膀的手被狠狠震开！　整个人被震退数步，体内伤势翻涌，嘴角又溢出金血。

沈昭宁强行引爆剩余力量的代价是巨大的！她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喷出！　本就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去，身体如同被抽掉筋骨，软软地向后倒去。

但她在跌落的瞬间，强行用手肘撑了一下焦黑的湖床，勉力维持住半跪的姿势！　她抬起脸，长发粘着血污凌乱地贴在额前，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带着嘲讽般冷静的绝然！

她直视着被震退的沈子衿，抬手随意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动作带着一种残酷的优雅和看透生死的漠然，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

“……是。”

“就算……我是她……又如何？”

“沈子衿……”　喊出名字时，眼中是冰冷的决绝

“……你，现在是要杀了我么？”　勾起一抹苍白的、带着挑衅意味的冷笑。

“也好……趁现在……我还有几分像她……”　眼神飘向远处那具白骨雕像。

“要杀便杀！”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凄厉。

“……免得你日后……”语气忽然变得低柔，却蕴含着无尽悲凉。“……追悔莫及！”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闭上眼，头颅微微昂起，露出一段苍白脆弱的脖颈，仿佛真的引颈待戮，等待最后的解脱

当“是……”和“就算我是她……又如何？”　传入耳中的刹那！

沈子衿被震退的身体猛地僵住！体内翻涌的伤似乎都在这一瞬停滞！

他布满痛苦、癫狂、质问的眼瞳瞬间凝固！　所有汹涌的情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后面沈昭宁那充满怨恨与绝望的反讽言语，似乎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背景杂音！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句！——她是！她承认了！她是林悠悠！

下一刻！

他眼中的痛苦、愤怒、癫狂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失而复得的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终于尘埃落定的、近乎于悲凉的释然所取代！

沈昭宁最后那句“引颈待戮”的姿态，和闭上眼等待终结的脆弱面容，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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