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回忆

山洞内光影昏沉，洞口斜入的天光映得石壁如镜，隐约倒映对峙人影，空气沉重压抑，尘埃似凝。

沈子衿低沉缓慢的声音，似开启锈迹斑斑的时光门，沙哑沉重：“……是古天庭……”

随着四字出口，他扣着沈昭宁手腕的手悄然松力，未完全放开，像怕她逃离。深邃眼眸穿透石壁，望向坍塌消逝的辉煌时空，满是虔诚怀念与孤寂，下意识向她靠近极小一步，想在共同记忆空间寻迹。

沈子衿声音渐带磨灭不去的光彩温暖，如冰川热泉：

“……是祂……引我们初识。登仙大试贯穿星河，你嫌题刁钻，却总抢在前头……我那时，不过恰好跟上你脚步……”提及考试，嘴角微扬难察弧度。

“……拜入同一位师尊座下……是后来缘起……”声音舒缓，满是深切怀念。

“……飞升鸿蒙界，天地辽阔，前路孤渺……怎舍得分开？”语气低沉自然。

“……一起……参加‘天衍宗’择徒大会……万古第一宗门槛，拦不住携手并肩……”提宗门与互助，目光灼灼落她回避侧脸。

“无论面对什么……是熔金断玉的‘焚心火域’，还是勾心魔的‘万鬼哭啸阵’……你总第一个踏出，而我……从未让你一人在前。”声音不高，却有千钧承诺感。

他叙述缓慢飘缈，描绘“无烦恼伤害”往事时，眼神亮得惊人，满是骄傲满足。握她手腕的手，指尖无意识轻摩她腕脉，似灵魂深处想确认牵绊的本能。

沈子衿滔滔叙述毫无征兆骤停，像古琴畅奏时被掐断琴弦。

眼底浓烈光彩如被疾风吹散灯火，骤然黯淡。紧抿嘴唇微颤，似被巨痛扼喉。

猛地低头，避开她纹丝不动侧影与难承的虚假美好记忆片段，摩她手腕的手指瞬间僵硬。巨大沉默如实质海水涌来，将他吞没。

沈昭宁仍保持僵硬姿态，侧脸对洞口光。长时间沉默与叙述中断，浓密睫毛如受惊蝶翼剧烈颤动。终于，一丝清晰、带烦躁不耐的白眼仁在她眼角猛地翻起，迅速用力微侧脸，用眼角冰冷讥诮的光瞥向低头的沈子衿，声音刻意放大、平板：

“哦？说了这么多……怎么不继续讲了？”

沈子衿听她近乎推搡伤口的话，身体微震。

缓缓抬头，脸上追忆温情被死水般沉寂取代，只剩化不开的疲惫。看她毫无触动、带催促的冷漠神情，眼神深处掠过绝望释然。

声音低哑干涩，强撑后的倦怠：“……就到这吧……每个字都像拖着重枷。”

停顿片刻，又道：“……改天……等你想听的时候再说……”

沉默后，他转换话题，目光紧锁她，带最后一丝不死心的小心翼翼试探：

“……师妹……”极低哑压抑的声音，含哀求般固执，“……可曾……觉得这些？”声音低得尾音消散。

沈昭宁回应斩钉截铁、冰封千里：“不记得。”声音清晰冰冷，似薄刃划开空气，毫无犹豫波澜。

沈子衿预料中的答案与痛楚，预想的怒火质问癫狂，未在她脸上出现。脸上无怒意，连失望裂痕都未扩大，只是深邃眼眸光芒如被极寒冰川冻结封藏，剩无边窒息沉寂疲惫，连愤怒都觉多余消耗。

他缓缓抬起左手，袖口微光一闪，承载疗愈力、如金色琉璃的丹药，静静躺在他摊开、纹路深刻的掌心。

他伸向沈昭宁那只被自己虚虚握住的手，动作极缓慢轻柔：

用指尖，似触碰脆弱蝴蝶羽翼般，将她紧握成拳、微微抗拒贴在身侧的手轻轻拨开，露出她冰凉掌心。然后，郑重小心翼翼地，将温润有蓬勃生机的丹药，轻轻稳稳放在她掌心正中。指腹离开前，极短暂克制地在她掌纹停留一瞬，传递微弱暖意。

做完，他收回手，目光落丹药与她纤细苍白指尖，低哑近乎自语，却带奇异平静笃信的声音：

“没关系……”语气很轻。

“……”

“……以后……”

眼中是她看不懂、带万年孤寂的包容等待

“你会……记起来的。”

山洞再次死寂。沈昭宁掌心的丹药，像落冰湖的火种。沈子衿知道，冰冻灵魂深处有记忆裂痕，只是“无法接受当年”的深渊，需多少岁月跨越？他静立如沉默礁石，等不可能降临的融化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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