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过往

“她并没有指责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痛苦扭曲的样子。然后…她…挽起袖子…用指甲在自己白皙的手掌上，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划！”

“一道深深的伤口绽开…鲜红的血涌出来…她拿出一个随身的小玉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它盛满了自己温热的鲜血…足足半杯。这还不够…”

云芙的声音哽咽了，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继续，带着不可置信和心痛的抽气声：

“…她又…逼迫着逼出…两滴闪耀着本命精光的…心头精血！滴入那盛满血液的杯中…！”

“她就那么端着那杯混合着她鲜血和两滴本命精血、散发着浓郁生命与灵魂气息的暗红色液体…递到我面前…”云芙的指尖紧紧掐进了自己的掌心，仿佛那杯东西就在眼前，“她的脸色因为失血和精血损耗变得无比苍白…可她看着我的眼神…却是那么平静…甚至还…还对着虚弱的我…轻轻笑了一下…”

云芙的声音几乎破碎：

“…她说：‘喝了……就不会痛了’”

“那件事之后…我恢复了一些…便试探着告诉了她我想找回幸存族人的心思…我以为…作为掌控我一切的‘主子’…她会生气…会命令我不许妄动…会再次用烙印折磨我…”云芙抬起头，望向沈昭宁，紫瞳中充满了复杂，“可她…没有…她甚至…主动利用家族的势力帮我打听线索…默默地支持我……”

“可是后来…她爱上了一个名沈子衿的人。”

云芙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沉寂，如同寒冰覆盖的荒原：

“就在她大婚前夕…在她即将嫁入那个人的宗门时…”

“巨变陡生！”

“她林家世代居住的、才刚新建不久的‘林府’…一夜之间…被十二名强大的修士踏平！”那沉寂瞬间被滔天怒火和刻骨痛恨撕碎！云芙的双眼猛地睁大，紫芒爆射，周身气息控制不住地激荡起来，带起一阵冰寒的劲风，吹动了她鬓角的碎发！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所有护卫、仆役…无一生还！”

“我知道…我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滋味…我知道那种痛苦足以撕裂灵魂…”云芙的声音嘶哑，带着疯狂决绝后的疲惫，“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她的爹娘也……”

“所以…我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天赋神通…甚至不惜燃烧了部分本源…”

“终于…拼死…将她的父母…从必死绝境中…抢了出来！护在了身后！”

说到这，云芙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无力：

“可当我带着惊魂未定、浑身浴血的林氏夫妇…在府邸深处找到那个听到动静赶回的家主书房……只看到……”她的声音微微哽咽了一下，“…她站在那里…看着书房里横七竖八倒着的一地尸体…看着那些前两天还鲜活的下人…看着这刚建好不久就被鲜血染红的‘家’……她的背影…僵得如同冰雕……”

“只有…我们三个了…还有她爹娘侥幸未死……”

“后来…为了躲避追杀…她施展了极其霸道的空间秘术，撕裂了空间屏障…带着我们逃到了极其偏远的一处荒山古洞……”

云芙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

“可惜…她爹娘受的伤太重了…根基尽毁…本源枯竭…各种毒咒符咒侵体…不久…就…”

“还没等我们从悲痛中缓过气…那十二个煞星…竟循着空间波动…追到了古洞之外！”

“死亡的阴影再度降临！她爹娘那时已油尽灯枯…却在绝境中迸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们联手…用尽所有…发动了血祭秘法！”

“一道贯通鸿蒙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将我们所在的狭小山洞撕裂！”云芙的手死死抓住了冰凉的床沿，指节泛白，仿佛还能看到那一刻的绝望，“他们在最后时刻…将她…狠狠推入了那血色光柱的核心！同时将两件东西…也抛了进去……”

“我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只看到她最后惊惶回头、只来得及喊出一个‘不——’字的脸…便被那强大的空间乱流甩出了血祭的范围……”

“光柱消失……”

“她爹娘…力竭倒在尘埃中……”

“而她……连同光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她在鸿蒙界躲藏了两年，命运的奇妙轨迹却悄然铺展——沈子衿于这期间成功飞升，踏入鸿蒙界。缘分牵引下，二人共同投身进一座大宗门。”

“……此后便在门中携手修行。岁月淬炼下，他们砥砺奋进，终是突破重重桎梏，双双修成大仙强者。”

云芙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蒙着面纱的沈昭宁，眼眶通红，水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声音是碎裂般的绝望：

“……而那时我也有我的事，和她便分别了”

“后来……我听说……她死在了魔域……”

“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对她的心意…不仅仅是契约…”

“……我…我……”

最后的话语，已是泣不成声，被绝望的低咽掩盖。唯有那深沉的、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痛苦，在布满青金符文的冰冷石屋中无声弥漫。

沈昭宁端坐于冰冷的石床边，静静地听着，身影在青金色的符文光影里如同凝固的雕塑。直到云芙的故事在压抑的哽咽中落下尾声，石屋内只余下她低低的抽泣声和窗外越发清晰密集、如同海啸般迫近的兽吼风啸。

沈昭宁的双臂，不知何时已紧紧环抱在了胸前，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自己青衣的衣袖，指尖微微泛白。似在抵御这故事带来的沉重压迫感，也似在寻求一丝支撑。她的眼神藏在面纱之后，晦暗不明，仿佛在消化这庞大复杂的信息洪流。

许久。

就在云芙的抽泣声被一阵格外尖锐的风兽嘶鸣压过时，沈昭宁抱着手臂，身体微微前倾了一点，看着眼前垂首落泪的云芙，发出一声带着沉思的低语，打破死寂：

“这样啊……”她的声音有些飘忽，随后语调轻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与探寻，“所以说，她并没有嫁给那个人，对吗？”

云芙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勉强止住哽咽，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艰涩的回应：“嗯。”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沈昭宁抱紧的双臂松开了一些，身体向后微靠，目光似乎在面纱后闪动着复杂的光。她忽而又问道：“……那…那天在竹林外，你又为何要去寻那吹笛之人？”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突兀，却又带着某种关键的关联。

云芙缓缓抬起头，眼睫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眼神却似穿过回忆，回到了那片清幽的竹林。

“因为…”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异样的温柔与追忆，“那人吹奏的曲调…那笛音中蕴含的独特韵律…与我故人教给我的…一模一样…”她直视着沈昭宁那双隐藏在面纱和黑暗中的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而我吹奏的笛音，正是…我倾慕之人——林悠悠——亲手所教。”

话音落下的刹那，石屋外猛然响起一声撼天动地的、仿佛无数兽群同时咆哮的恐怖嘶吼！那声音带着嗜血的兴奋感，如同拍岸的巨浪，轰然撞在石屋外围那层青金色的守护光罩上！

嗡嗡嗡——！

整个石屋连同地面都开始剧烈震荡起来！符文的青金光芒陡然大放！危机，已然临门！

两人的谈话，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攻击打断。石屋内外，生死与真相的界限，在这一刻被狰狞地模糊。青金光芒在剧烈震荡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两张同样肃穆紧绷的脸庞。城门外，无尽的嘶吼与风啸，传到这间小小的石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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