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心魔滋生

三个时辰前，天青阁拍卖会。

一万八千灵石的竞价狠狠凿进角落里李彪的心底。

他的脸色由竞价时，孤注一掷的潮红，瞬间褪为惨白。

拍卖师“成交”的槌音落下，宣布归属时，李彪感觉自己的魂魄也似被那槌声敲散了部分。

他身旁的同行，五长老夏志骞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扫过李彪。

李彪能清晰读出那目光中的含义：你看到了吧？这就是现实！家族有难处，资源必须用在刀刃上！

他先前在议事堂为夏成修据理力争、言家族兴衰需能者居之的激昂，此刻在一万八千灵石的金光耀眼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更像是为自己争取无果的苍白注脚。

李彪猛地低下头，胸腔里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在撕咬，憋闷不已。

“一万八千灵石……若当初没有那桩事，没有夏景行横插一手，这原本该是我的！是我的筑基之路！”

那份早已压抑在心底对命运不公的怨怼，对自身时运的嫉恨，此刻如同被投入火油，轰然炸开。

一股腥甜之气直冲喉头，被他死死咽下。

他只觉得，自己多年来为家族出生入死积累的功劳苦劳，在这一万八千灵石面前，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道心之上，悄然裂开第一道细微却狰狞的缝隙。

……

拍卖结束，天青坊市门口依然人声鼎沸。

李彪心情郁结，行至坊市出口附近的“青葫”酒馆，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这里向来聚集着散修和各路消息灵通人士，喧嚣与灵酒气息混杂。

就在他走过酒馆侧窗时，一阵刻意拔高的，极为熟悉的谈笑声传入他耳中。

“……哈哈哈，一万八千灵石！那群土鳖，掏空家底怕也凑不出这笔巨款吧？”

“可不是么！我们王家长老只是略施小计，就让他们干瞪眼！瞧瞧。那三枚紫心筑基丹，啧啧，成色多好！”

“便宜那些落魄家族老鬼？做梦！长老说了，就是要用灵石砸断他们这些落败家族的念想！……”

李彪闻言，一时间想起了议事堂上五长老冰冷的眼神，想起了族长最终的决定，想起了夏成修此刻身上的筑基荣光，更想起了那个似乎永远置身事外、却又总能分润好处的夏景行…

凭什么？

凭什么家族宁愿把希望押在一个丹田受损的夏成修身上？

凭什么他李彪就要被牺牲？

凭什么王家就可以这样肆意挥霍？

李彪脸色铁青，全身微微颤抖，眼中布满了血丝，恍惚间整个脑袋混乱不已，一种疯狂报复夏家的念头猛然升起。

然很快他便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死死咬着牙，舌尖腥甜，额头青筋爆起，最终踉跄着加快脚步，混入人群当中。

……

数日后，枯荣坪。

笼罩在蒙山湖蒸腾水汽中的枯荣坪略显宁静。

田埂边，新培育的一株幽影藤在阴影里摇曳。

夏景行盘膝坐于简陋的竹屋内，身前摊开着几张泛黄发脆、边缘多有磨损的皮纸。

正是他在坊市拍卖得来的残缺丹方。

夏景行看得异常专注。

他的手指顺着丹方上难以辨认的符文纹路滑过，脑海中模拟着药力流转。

“没有任何思路！残缺丹方果然不是盖的。”

以他目前的阅历尚且无法看懂太多，不然天青阁那些家伙岂会放出来？

片刻后，他暂时收起了丹方，将目光投向屋子角落里堆放着的几个木箱。

打开其中一个，数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翎羽和几块状如鹰翼的奇异骨片。

这些箱子里头的东西正是他在黑市辛苦寻得的炼制傀儡的材料。

铁木精打造的仿生翎羽，血纹沉阴砂熔炼的骨节，一小块形似鹰爪的乌金爪勾和三根来自某种强大飞禽妖兽的、蕴含着微弱风灵力的“铁翼苍鹰翅骨”。

这三块翅骨，才是他尝试炼制飞行傀儡“鹰隼”的核心。

炼制过程并不顺利。

夏景行先是花费了整整三日，以血纹沉阴砂为粘合剂，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块“铁翼苍鹰翅骨”与精心雕琢的铁木精翎羽拼接，构成基础的翼骨框架，再用特殊的妖蛛丝缠绕加固。

随后，最耗费心力的是核心驱动法阵的刻画，他试图将新领悟的、从匿息丹方中推导出的部分敛气符文与基础的风行、聚灵阵法结合。

一次又一次，灵力细线在脆弱的铁木精骨架上闪烁又熄灭。

失败。

还是失败。

不是符文与基材的灵气冲突导致翎羽炸裂，就是法阵运转后能量不稳，核心的翅骨不堪重负，更别提协调三块翅骨进行扑翼动作了。

材料承受力、符文兼容性、能量传递路径，每一个环节都充满变数和障碍。

黑市材料大部分驳杂，质量参差，更关键的是，那风属翅骨仅有三片，力量分布天然不平衡。

连续十几个日夜的尝试，竹屋地板上满是碎裂的木屑和金属残渣。

寻药獾无聊地蜷缩在角落打着鼾，不懂两脚兽主人的头疼。

夏景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锐利依旧，失败并未带来沮丧，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偏执。

“再来！”他低声自语，手指稳定地引动最后一丝灵力，激活核心枢纽。

这一次，他摒弃了复杂的匿息思路，专注于最基础的风行与结构强化，以最朴实的方式驱动那三块残破的翅骨。

嗡！

淡青色的灵光在拼接的“鹰翼”上亮起，三片翅骨猛烈颤动，带动相连的翎羽发出疾风的唿哨。

整个鹰形傀儡的骨架猛然一动，竟真的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面。

“成功了？”

还未等夏景行眼中浮现喜色，异变陡生。

“咔嚓！”

……

“咔嚓！”

几乎在同一瞬间，三声密集清脆到令人心悸的断裂声爆响。

两块翅骨末端与铁木精框架的连接处根本无法承受骤然爆发的风灵力撕扯，寸寸碎裂。

另一块翅骨则是在中段出现严重裂纹，整个灵能传输路径瞬间崩塌。

刚刚离地不足三尺的“鹰隼”，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所有翎羽骤然失去光华。

发出一阵混乱的“噼啪”脆响，沉重的木质骨架伴随着无数碎裂的细小零件，稀里哗啦地砸落在竹屋地板上，扬起一片尘埃。

屋内陷入片刻死寂。

寻药獾被惊醒，茫然地抬起头。

夏景行沉默地看着地上那堆残骸。

“半成品……”

他蹲下身，拾起这只残破鹰形傀儡。

失败了，但并非毫无所获。

至少证明了他的基本步骤无差错，核心风骨确有驱动力，只是材料整合与能量平衡还差得太远。

他将半块相对完好的翅骨碎片与乌金爪勾仔细收好，眼中毫无气馁，反而越发笃定。

“再试几次，应该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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