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顾母恨声责亲家 ，继宗舍身护女儿

走廊尽头的门“吱”地一声响，林家老两口才提着个网兜，慢悠悠地晃了出来。林母脸上还带着几分得色，人未到声先到：“哎哟，生好了啊？我听说是个小子？”仿佛她有着天大的功劳似的。

这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顾忠贤他妈压抑许久的火药桶。她“噌”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几步冲到林家老两口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声音又尖又利：“你们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这个闺女了！我儿媳妇在里头半条命都快没了，你们倒好，现在才来！”

顾忠贤他爸想拦住老伴，却被她一把甩开。

林家老两口被这阵仗吓了一跳，面面相觑。林父皱着眉，还有点不高兴：“亲家母，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听到消息就从村里赶来了，路远，不得花时间吗？”

“花时间？”顾母气得直笑，眼泪都笑了出来，“你们有时间在家里骂我儿媳妇，就没时间早点过来？要不是你们大过年的骂她，她会早产？我家招娣是造了什么孽，生在你们这种人家！挽儿是你家孙女，也是我顾家的外孙女，给她爷爷奶奶买新衣服就是孝顺，给她外公外婆舅舅姑妈买就是吃里扒外？你们咋就这么恶毒！我那可怜的大孙子，还没足月就给剖出来了，才三斤八两，连亲妈的面都没见着，就直接送保温箱了！我儿媳妇，现在还在里头抢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们满意了？”

一连串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林家夫妇脸上。林母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犟嘴：“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当爹妈的，说她两句怎么了？这生孩子的事，还能赖到我们头上了？”

“怎么不能赖！”顾母不依不饶，嗓门一声高过一声，“要不是兰香是O型血，要不是医生抢救及时，现在你们连哭都没地方哭！你们倒好，两手空空现在才来，我大孙子呢？我儿媳妇呢？你们问过一句吗？有你们这么当爹妈的吗？！是亲生的吗？”

眼看两个老太太就要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吵翻天，一直缩在墙角的顾忠贤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几人中间。他没看他妈，也没看岳父岳母，只是盯着面前那堵冰冷的白墙，声音哑得像破锣，每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都别吵了。”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顾忠贤慢慢转过头，通红的眼睛扫过林家夫妇，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看得人心底发毛。

“爸，妈。招娣刚从手术室出来，大出血，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二十四小时不能见人。”他顿了顿，又说，“孩子，三斤八两，在楼下保温箱。你们要是想在这儿等，就坐着。要是精力好，想吵架，门在那边，出去吵，别耽误医生救人。”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回原来的墙角，又顺着墙壁滑坐下去，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林家老两口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那点不忿和得意早就被吓得烟消云散。林母哆嗦着嘴唇，想进去看看女儿，却被林老头一把拉住，狠狠瞪了一眼。整个走廊，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走廊里死一样的寂静被再次打破，半晌，门又“吱”地一声响，是林继宗带着林挽儿回来了。他一手提着几个打包的饭盒，一手牵着女儿，脸上满是奔波的疲惫和忧心。

这大半天，除了刚到的林家老两口，谁都没顾上吃饭。此时，几个人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腹中空空。

林母本来还被亲家骂得不敢作声，一双眼睛却在看到林挽儿的瞬间，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噌”地一下弹起来，越过自己的老头子，一把推开面前的林耀祖，冲着孙女就扑了过去。

“你个死丫头！扫把星！”她声音尖利，面目扭曲，“家里好端端的，你买什么衣服！都是你！都是你搅得一家不得安宁！我女儿还在里头半死不活，你倒有脸过来！”

林挽儿吓得小脸煞白，手里抱着的给外婆准备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热水洒了一地。

“妈！”

林继宗眼疾手快，想也不想就把女儿往自己身后一拽，整个人挡在了前面。

“啪！”

一声脆响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清晰得骇人。

林母卯足了劲的一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在了林继宗的脸上。他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一个鲜红的五指印迅速浮现。

所有人都呆住了。

林父张着嘴，想骂老婆又不敢。林挽儿躲在爸爸身后，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忘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忠贤他妈，她看着这荒唐的一幕，气得不怒反笑，笑声里全是讥讽：“哟，亲家母，这是演的哪一出？骂完闺女骂孙女，现在连儿子都上手打了？你们林家的家教，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林父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冲上去一把拽住自己的老婆子，压着嗓子吼：“你疯了！这是医院！你想干什么！”

林继宗没理会身后的吵嚷，他只是缓缓直起身，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抖成筛子的女儿。他蹲下身，把女儿紧紧搂进怀里，再抬起头时，那双看向自己亲妈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凉的失望。

“妈，你打我，我受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要是再敢动挽儿一根手指头，就别怪我这辈子不认你这个妈。”

一直缩在墙角的顾忠贤，终于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所有人，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了林母的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空洞得像两个黑窟窿，却看得林母从心底里窜起一股寒气，手脚都开始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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