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起纷争鸡飞狗跳，谈彩礼哑口无言
林耀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刚要开口，就被顾兰香热络地抢了先。
“儿子，跟你爸说什么了？是不是又想偷偷要赞助，给你媳妇买包了？”
她说着，一屁股紧挨着林耀坐下，亲昵地把何慧中往自己这边揽了揽，那股热情，仿佛能将人融化。
林耀看了一眼身旁安静垂眸的何慧中，心一横，决定快刀斩乱麻。
“妈，不是买包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是……关于孩子名字的事。”
“名字？”
顾兰香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秒，旋即又化开，她拿起一块切好的橙子，不由分说地塞进何慧中手里。
“你爷爷奶奶不是正在想吗？嘉瑞，梓涵，都挺好听的呀。”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
连在厨房那边收拾碗筷的二姐顾盼，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手脚，竖起了耳朵。
林耀感觉头皮一阵阵发紧，但一想到书房里父亲那句掷地有声的“我站理”，他的胆气又莫名壮了几分。
“妈，慧中的意思是，这头一胎，想跟她姓。”
“姓什么？”
顾兰香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仿佛根本没听清。
“姓何。”
林耀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啪嗒。
一声轻响。
顾兰香手里刚为自己拿起的那块橙子，直直地掉在了光亮的地板上，滚了两圈，沾着水渍，狼狈地停在何慧中的脚边。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那精心维持的亲热笑容，彻底僵死在嘴角。
她的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先是死死钉在儿子林耀的脸上，然后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移到何慧中那微微隆起、此刻却意义非凡的小腹上。
“我待她不好吗？”
顾兰香的声音都在发颤，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结婚三年没动静，我催过一句吗？街坊四邻问起来，我是怎么替你们挡的？我说我儿子心疼媳妇，想多过两年二人世界！”
“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被背叛的委屈和愤怒，最后化为一句尖锐的质问。
“结果孩子要跟别人姓！”
“这传出去，我跟你爸的脸往哪儿搁？我们林家是没人了吗？要让所有亲戚朋友戳着脊梁骨笑话死！”
林耀急了，赶紧开口：“妈，您小点声！这不是在跟您商量嘛！慧中也说了，二胎肯定跟我们姓林。爸也同意了，他说这没堵死我们家抱孙子的路。”
“你爸？”
顾兰香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同意？他老糊涂了！就算他同意，我顾兰香也绝不同意！头一胎还在肚子里，二胎是猴年马月的事？这几年我就得天天听人家在背后议论，‘哎，老顾，你孙子怎么不姓林啊？’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林耀也跟着站起来，试图安抚她失控的情绪：“妈，您这是何苦呢？您帮大姐带程骏，帮二姐带元宵，我丈母娘眼馋了多久了，您就让她也过过当奶奶的瘾，怎么了？”
“那能一样吗！”
顾兰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自己的鼻子。
“那是外孙！叫我叫外婆！一个‘外’字，就把我划出去了！孙子，是自家的根，是叫我奶奶的！那才是一家人！”
“就算姓何，那也是您亲孙子，也叫您奶奶，不会叫外婆的！”
“我不管！”
顾兰香彻底不讲道理了，双眼通红。
“这不是叫什么的问题，是姓什么的问题！是老林家的根还在不在的问题！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死的问题！”
林耀被逼得口不择言，脑子一抽，低声嘟囔了一句。
“那生下来就是姓林，又不会跟您姓顾……”
一句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引爆。
“你个小王八蛋！”
顾兰香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感觉自己的心窝子被儿子这句话捅了个对穿，血流不止。
“好啊！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给你娶媳妇，到头来，我成了外人了？”
她怒火攻心，四下一扫，目光瞬间锁定了墙角立着的鸡毛掸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就抄在了手里。
“妈！妈您冷静！”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谁是外人！”
顾兰香挥舞着鸡毛掸子，追得林耀满屋子乱窜，客厅里顿时鸡飞狗跳，杯盘狼藉。
“我说的也是事实啊！”林耀抱着头，狼狈地躲到沙发后面。
“我让你事实！”
何慧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了，她脸色煞白，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去拦。
“妈，您别……”
“你别管！”
顾兰香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地一把将她挥开。
“今天我非得打醒这个没良心的！”
她这一挥，何慧中根本毫无防备，脚下一个趔趄，惊呼一声，整个人直直地就朝着后面坚硬的地板倒去！
那一瞬间，客厅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从沙发另一头猛地窜了过来，在何慧中后脑勺磕到地面前，险之又险地将她一把捞进怀里。
可那根没长眼睛的鸡毛掸子，却带着风声，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那个身影的后背上。
“啪！”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鸡飞狗跳戛然而止。
“哎呦！”
顾盼扶稳了惊魂未定的何慧中，自己却夸张地弯下腰，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背。
“妈！您这是要清理门户啊？我还是不是您亲闺女了？这一下可真够劲儿！”
顾兰香手里的鸡毛掸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刚刚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看到儿媳妇要摔倒，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要是这一跤摔下去，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就是林家和何家的千古罪人！
见大祸没酿成，顾兰香后怕得腿肚子都在发软，嘴唇哆嗦着：“盼盼……妈，妈不是故意的……”
“知道您不是故意的，您是存心的！”
顾盼直起身，故意扭着身子搞怪，冲她挤眉弄眼。
“专门打我这个‘内人’，不舍得动您儿子那个‘外人’呗！”
她本想用个玩笑把这凝重的气氛搅和过去。
谁知，角落里，一直抱着狸花猫看戏的小外甥顾成，这时却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姐，你没文化就别乱用词了。”
“内人是古时候男人对自己老婆的称呼，你和我小姑，谁是谁老婆啊？”
这话一出，连刚刚还一脸紧张的林耀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凝滞的空气瞬间被这句话搅活了，紧绷到极点的气氛也奇迹般地松弛下来。
何慧中惊魂未定，却也被逗得弯了弯嘴角，她紧紧抓着顾盼的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林老爷子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他冷着脸，打破了这暂时的和解。
“胡闹！娶进门的媳妇，就没有生了孩子跟外家姓的道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林老太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准备帮腔：“就是，没这个道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了。
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林继宗缓步走了出来。
他走到客厅中央，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自己的父亲身上。
“爸，先别说老祖宗的规矩。”
他的声音不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我先问您几件事。”
“当初林耀结婚，我们家给彩礼了吗？”
林老爷子喉头一哽，没能说出话来。
“没有。”
林继宗替他回答了，又继续道。
“买沪市的婚房，我们家出了十三万五的首付。慧中娘家，拿了十四万出来装修，家电家具全包，只多不少。”
他顿了顿，看着顾兰香有些不自然的脸色。
“这笔账，对不对？”
顾兰香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房贷，是林耀和慧中两个人一起还的。”
“从结婚到现在，慧中没管这个家要过一分钱，她自己的工资，一半还贷，一半家用。”
“我请问，我们林家，是占了便宜，还是吃了亏？”
一连串的发问，像一把把沉重的小锤，不偏不倚地敲在林老爷子和顾兰香的心上。
林继宗顿了顿，环视全场，最后做出了总结陈词。
“人家老何家，嫁女儿没要一分彩礼，还倒贴了十几万真金白银。”
“现在，不过是想让头一个外孙跟自己家姓，过分吗？”
“您要是觉得这规矩比天大，比什么都重要，行！”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直视着林老爷子和林老太。
“把当初人家出的十四万装修款，一分不少，还给亲家。”
“这笔钱，您二老要是拿得出来，孩子别说姓林，就是姓玉皇大帝，我们全家都没二话。”
客厅里，落针可闻。
林老爷子和林老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四万。
那不是十四块，也不是一千四、一万四。
让他们去哪里掏这笔巨款？
何慧中只觉得眼眶一热，一股滚烫的暖流从心底最深处猛地涌起，瞬间冲散了方才所有的委屈、恐惧和冰冷。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并不算魁梧，此刻背影却无比可靠的公公，只觉得嫁进这个家，嫁给他的儿子，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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