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我崔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小丫头此刻跟吃了蜜饯似的,甜滋滋的,心中欢喜快要溢出来了。
哼!
吴王的郡主又怎样,在自己面前还不是低伏做小?
不过,这种得意与欢喜,很快就被潮水一般的思念淹没。
与刘郎分离已快有九个月了,虽说中间两人有信件往来,以解相思之苦,可信到底是信,代替不了人,更何况随着季二叔被阿爷赶走后,连个信儿都没了。
这时,只听崔瞿继续说道:“刘靖托人来信,伸手朝老夫要人。”
话音刚落,崔蓉蓉姐妹还没有所反应,倒是崔云怀中的小桃儿满脸惊喜,拍手叫好:“哦,爹爹来接我喽!”
这声爹爹,可谓是情真意切,满含孺慕之情。
崔云一手抱着小桃儿,一手在她鼻头轻点,苦笑道:“你这个爹爹,可真是个混世魔王,凭一己之力,将整个江南搅得天翻地覆。”
说是这般说,可他心头还是有些自傲。
到底是自家女儿,眼光就是不一般。
在刘靖未发迹之前,便一眼相中。
如今对方扶摇直上,坐拥一州之地,贵为一州刺史,倒也配得上自家女儿。
“爹爹是大英雄,才不是混世魔王呢。”
听到外公说自家爹爹坏话,小桃儿嘟起嘴反驳。
“你这小家伙,外公说你爹爹两句都说不得了?”崔云不由摇头失笑。
崔蓉蓉压下心头激动,柔柔地道:“阿爷的意思是?”
崔瞿说道:“你身怀六甲,我本打算让你在家中安心养胎,待诞下婴孩,再去也不迟。不过看你这心思,怕是一刻都等不来,收拾收拾,过几日便去吧。”
他这个大孙女,看似柔弱,实则性情刚强,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崔莺莺心下一喜,然而却见崔瞿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冷哼道:“至于幼娘,老老实实待在闺中。我崔家一个女子已经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了,剩下的一个,必须要他刘靖明媒正娶,否则我崔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崔莺莺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孙女晓得了。”
见状,崔瞿面露欣慰之色。
幼娘这孩子还是懂分寸,知轻重的。
见自家妹妹神情低落,崔蓉蓉握住她的小手,提议道:“不如我留下陪阿妹吧。”
她这一走,阿妹便又是孤孤单单一人,实在于心不忍。
崔莺莺打趣道:“阿姐不必如此,刘郎既已占了歙州,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上门提亲。阿姐且先去,帮我看住他,莫让他再拈花惹草,否则今日来个郡主,明日只怕又是哪家的公主了。”
崔蓉蓉莞尔一笑:“你呀,刘郎岂是贪花好色之人。”
看着自家两个孙女谈论起刘靖,崔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
他老刘家,当真是好手段!
“这几日多陪你娘与祖母,此去歙州,往后再见不易。”
叮嘱一句后,崔瞿便转身离去。
一路出了小院,崔瞿领着崔云回到前院的书房。
落座后,崔瞿一边煎茶,一边问道:“信和粮食送去了么?”
崔云答道:“回父亲,已安排季大送去十里山。”
“嗯。”
崔瞿点点头。
季大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点燃炉子,研磨好茶粉,趁着水煮沸的功夫,崔瞿起身来到书架前,不多时便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翻出一个木盒。
重新坐回书桌前,他缓缓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崔云。
崔云起初还有些疑惑,打开册子看了一眼后,顿时神色一变:“父亲,这是……”
崔瞿苍老的声音说道:“将这本册子交给宦娘,让她带给刘靖,也算是我崔家的嫁妆了。”
“这会不会太……急切了些?”
崔云本想说莽撞,又觉得不合适,于是赶忙改口。
这本册子可不一般,其中记载着他们这一脉自来到江南后,所有暗中经营培养的势力。
有隐田,有暗铺,有死士,更有情报网络!
须知,自安史之乱,他们这一脉南迁至此,已有一百四十余年。
如此漫长的岁月,其编织的网络,几乎遍布整个南方,甚至有些触角已经伸到了北方。
毫不夸张的说,这本册子就是崔家的命脉。
崔瞿摆摆手,趁机教育道:“此子已有潜龙之相,既然决定下注,便不要畏首畏尾,此乃大忌。你谨记,锦上添花,永远不及雪中送炭。”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崔云神色郑重地应道。
知子莫若父,崔瞿很清楚,他这个儿子性情敦厚周慎,然魄力不足,当个守家之主勉勉强强,可若让他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替崔家踏出一条生路,着实难为他了。
所以,趁着自己还在,早早将路铺好。
至于刘靖能否成事,崔瞿也不知晓。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哪有十成十把握的事儿?
真有这样的好事,崔瞿该怀疑是否是陷阱了。
旁人不知,他却是看的透彻,如今世家愈发艰难,黄巢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对世家大族造成致命一击的,是各地藩镇,是那些骄横的武夫。
这些武夫就是一头头凶狠的饿狼,不讲道理,更无礼义廉耻,一旦饿急眼了,便会拿治下的世家这头肥羊开刀。
宗家当年何其风光,哪怕黄巢入主长安,也不得不以崔家之人为相。
可这才短短二十余年,在战乱之中,族人凋零。
若非他们这些分家暗中救济,恐怕几近灭族。
连五姓七望之首的崔家都如此,更遑论其他世家。
世家发展,需要的是秩序,而乱世恰恰是秩序崩塌之时,因而战乱对世家所经营的网络,打击是致命的。
事实上,到了如今,崔家的势力已经被削弱了许多。
当初上一任家主将木箱交给崔瞿时,里头的册子,足足有三本之多。
而眼下,却只剩一本。
剩余的两本,其上记载的田铺、死士以及情报网络,都在黄巢叛乱之后,南方这几十年的乱战之中或毁或丢或失联。
这最后一本,若不给刘靖,恐怕过不了多少年,也会如前两本一样,成为无用的废纸,最终迎来被焚烧成灰烬的命运,一如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世家门阀!
……
……
十里山。
一支车队缓慢的行驶在羊肠山道上。
两三个月无人走过,这条本就不宽阔的小道,布满了杂草。
牛车行走在其上,车轮时常被茂盛的杂草缠住,需要用镰刀割断,才能继续前行。
走走停停,直到夕阳西斜,前方才隐隐出现一道寨门。
“什么人?”
忽地,一声暴喝从路边密林中传来。
紧接着,几道身影从灌木中走出,拉弓搭箭,对准车队。
为首的中年壮汉丝毫不怵,气定神闲道:“崔家季大,奉命给你们送粮,以及你主刘靖寄来的书信!”
“监镇的书信?”
听到刘靖这两个字,几人面色大喜。
不过倒也没有放松警惕,先前说话之人一伸手:“书信何在?”
此人正是留守的几名魏博牙兵之一,名唤安永思,乃是昭武九姓的后裔。
唐时的安姓,大部分都是源自昭武九姓,比如安世高、安禄山、安仁义等等。
此外还有一小部分,乃是北魏鲜卑族安迟氏,改汉姓为安。
“倒是谨慎。”
季大笑了笑,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安永思上前接过信件,交代道:“你等稍待,某去去便回。”
说罢,便快步朝着山寨方向跑去。
季大双手抱在身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剩余的三人。
面黄肌瘦,精神萎靡,拉弓的手臂都微微颤抖,显然有阵子没吃上饭了,不过精神头却不错。
不多时,安永思小跑着回来了,喘着粗气,满脸兴奋道:“季兄快请!”
季大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身后车队缓缓移动。
随着满载粮食的车队越过寨门,山寨之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小猴子长舒了一口气,粮食再不来,他们真得吃人了。
最令他惊喜的是,监镇在信中说,已经拿下歙州,已嘱咐崔家,过几日就将他们分批次送往歙州。
不对,不能再喊监镇了,往后该唤刺史了!
小猴子领着范洪等人迎上季大,拱手道:“多谢季兄,这些粮食可谓雪中送炭!”
季大没想到帮着刘靖管理十里山山寨之人,竟然是个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之人。
不过作为崔家家臣,这点涵养还是有的,笑着回礼道:“刘兄不必客气,刘刺史如今虎踞歙州,刘兄往后定然前程似锦,平步青云,还望多多关照。”
小猴子谦逊道:“俺只是刺史麾下一介奴仆,当不得季兄这般抬举。”
事实上,这段时日他并非什么都没干,无师自通的将施怀德留下的书籍,都翻了个遍,遇到不懂之处,就去问杜道长师徒。
尤其是算学一道,可谓进步神速,起初杜道长还是指点一二,后来连小猴子的问题都听不懂了。
除了自学之外,他还兼着教导范洪以及一群买来的孩子识字算数。
见他说话文绉绉的,显然读过书,进过学,季大心中不由高看了几分。
将季大迎入一间屋中,小猴子递过一碗白水:“寨中简陋,还望季兄莫要嫌弃。”
“无妨。”
季大接过碗,饮了一口,旋即正色道:“粮食与书信已送到,某需回去复命,不便多待。咱们闲话少提,先说正事,如今寨中人数几何?”
“五百二十人。”
小猴子答道。
其实一开始远不止这些,这段时间陆续饿死了一些老弱病残。
寨中大部分都是逃户,本就身体孱弱,没能熬过去也很正常。
若非投奔刘靖,这些逃户恐怕在去岁冬日,就已经死在山中了。
季大盘算一番后,说道:“人有些多,需分成三批,头一批定在五日后出发。”
如今局势紧张,贸然运送这般多人去歙州,太过显眼。
所以,只能分批次运。
这些逃户并非没有用处,烧了这般久的石灰窑,一个个都是熟工了。
到了歙州后,立即就能迅速投入生产,重新把蜂窝煤的生意做起来。
歙州是有煤矿的,只不过产量与质量远没有山西那般高而已。
小猴子点点头:“好,俺会尽快安排好第一批人。”
“告辞!”
季大起身道。
……
“师傅,师傅,粮食来了!”
妙夙一路小跑着冲进山洞,语气兴奋的喊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为师平日的教导,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伴随着一声呵斥,杜道长踱着四方步从山洞深处走出。
还别说,寨中人都饿的面黄肌瘦,唯独杜道长面色红润,不见丝毫清减。
这一度让寨中人惊为天人,对其愈发敬重。
甚至,不少逃户称其为老神仙,每每遇见,纳头便拜。
莫说旁人了,就连妙夙这个徒儿都觉得奇怪,虽说自家师傅偶尔会去马厩偷吃两把豆子,抓些老鼠、兔子充饥,可那点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
难不成,师傅真的丹道大成,即将羽化飞升?
不过此刻妙夙却没空思考这些,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叽叽喳喳地说道:“师傅,听说监镇打下了歙州,如今是歙州刺史哩,这次派人来送了粮食,还说过几日就将咱们都接去歙州。”
杜道长神色淡然,轻抚长须道:“为师早先通过卦象,便已知晓,何必大惊小怪。”
见自家师傅一派仙风道骨的姿态,妙夙暗自撇撇嘴,眼珠子一转,说道:“师傅,我方才还看到牛车上还有几只肥鸡,估摸着后厨今晚会做烧鸡。”
闻言,杜道长神色一变,恨恨地道:“你这孽徒,如此重要的事情怎地不早说,快走,晚了就吃不上烧鸡了!”
说罢,他急匆匆的出了山洞。
烧鸡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浓粥倒是管够,粥浓的都能插上筷子了。
杜道长师徒坐在一块大石头,各自捧着一个大碗,稀里哗啦地吃着汤饼,汤饼中还卧有一颗鸡子。
作为刘靖的贵客,他二人的待遇是寨中最好的。
“道长。”
正吃着,就见小猴子捧着一个碗走过来。
杜道长咽下口中鸡子,回道:“刘管事。”
小猴子问道:“五日后,俺便安排道长师徒南下歙州,不知刺史交代的事,办的如何了?”
杜道长答道:“已全部办妥,尽皆存放在山洞之中。”
这段时日,小猴子没闲着,他师徒二人同样没闲着。
先前刘靖采购了不少硫磺、硝石以及木炭,这段时间师徒俩齐心合力,将这些材料全部炼制成颗粒火药,足足五百余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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