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始皇东巡

始皇帝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夏，咸阳城中的空气，变得愈发燥热。

这种燥热，不仅仅来自于节气，更来自于咸阳宫中，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日益增长的焦虑。

天下已定，四海归一。

但生、老、病、死这道凡人无法逾越的天堑，却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始皇帝的心头。

他越是功盖三皇五帝，便越是不甘心就此化为一抔黄土。

于是，寻仙访药，以求长生，成了帝国当前最重要的“国策”。

方士徐福，因其“东海有仙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之说，备受恩宠。整个太医署，几乎有一半的精力，都被用来为这些方士们，供应炼制“仙丹”和出海寻药所需的珍稀药材。

而云宏逸，作为药丞，便处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这一日，一纸诏令，再次送抵太医署。

——陛下决意再次东巡！

沿东海之滨，巡琅琊，登泰山，以祀天地，以求仙缘。

整个朝堂，为之震动。

丞相李斯等一众法家干臣，认为此举可“威震四海，宣示皇权”，自然是极力赞同。

而以公子扶苏为首的一部分官员，则忧心忡忡，认为此举劳民伤财，有违与民休息之道。

但无人能改变始皇帝的意志。

很快，第二道诏令，便直接送到了云宏逸的案前。

“诏曰：药丞云宏逸，医术精湛，心思缜密。特命其总领此次巡游之一切医药事宜，备齐汤药、金疮之物，随朕同行。钦此。”

“宿主，恭喜您！”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语调，“您已被光荣地任命为‘皇家移动医疗包’兼‘随扈保健医生’。主线任务：【始皇的召唤】已开启。任务描述：确保VIP客户在旅途中的生命安全。友情提示：这位客户的健康状况，因长期服用重金属超标保健品，已处在‘薛定谔的猫’状态，随时可能崩盘。请您好自为之。”

云宏逸手持诏书，只觉得那薄薄的竹简，重若千斤。

他知道，这是一份荣耀，更是一份催命符。离皇帝越近，便离危险越近。

他来到太医令张景的官署，张景早已料到此事，只是叹了口气，为他斟上一杯茶。

“宏逸，此行，万事……小心。”老者的眼中，满是过来人的凝重与担忧，“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在……寻仙问道这件事上。切记，只医病，莫问道。只尽本分，莫谈国事。”

“下官明白。”云宏逸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数日，整个太医署，都为了这次东巡而高速运转起来。

云宏逸作为总领，忙得脚不沾地。他需要准备的，不仅仅是治疗寻常风寒、水土不服的汤药，更要备足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外伤、中毒、乃至……突发重疾的急救之物。

就在他指挥医工们清点药材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几个趾高气扬的弟子，走进了药藏。

正是方士，徐福。

“云药丞，久违了。”徐福依旧是一身云纹白袍，脸上挂着那副悲天悯人的微笑，仿佛世间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

“徐先生。”云宏逸拱手为礼，不卑不亢。

“福奉陛下之命，此次东巡，为陛下求取不死仙药。”徐福的目光扫过一排排药架，缓声道，“为此，尚需太医署，为我等备齐一些‘引子’。”

他身后弟子递上一份清单。

云宏逸接过一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清单上所列，除了人参、灵芝等珍稀补药，赫然还有大量的丹砂、雄黄、铅粉，甚至还有一味早已被列为“禁药”的、剧毒之物——乌头。

“徐先生，”云宏逸将清单递回，声音平静，“其余之物，皆可支取。唯独这乌头，其性至阳至烈，毒可封喉，早已被列为禁品，不可擅用。”

徐福身后的一个弟子，立刻上前一步，厉声道：“大胆！此乃陛下求仙所用，你也敢阻拦？”

“正因是为陛下所用，才更需谨慎。”云宏逸的目光，直视着徐福，寸步不让，“若因此物，伤及龙体，你我，谁能担待？”

“呵呵，”徐福挥手制止了弟子，轻笑道，“云药丞医者仁心，福，佩服。但你只知乌头之毒，却不知其‘以毒攻毒，向死而生’之理。也罢，此事，福自会向陛下言明。”

他这是在用始皇帝，来压云宏逸。

“宿主，怼他！告诉他乌头碱中毒的临床表现！心律失常、呼吸麻痹、当场去世三件套！”系统的声音在一旁煽风点火。

云宏逸却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道：“既然徐先生自有主张，宏逸不敢阻拦。但按署中规矩，凡支取禁药，需有陛下亲批之手谕，或中车府令赵高大人之印信。否则，下官无法向太医令交代。”

他将皮球，又巧妙地踢了回去。

他既不硬顶，也不屈从，只是搬出了“规矩”和更大的靠山。

徐福那双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深深地看了云宏逸一眼，拂尘一甩：“好，很好。云药丞，果然是恪尽职守。”

说完，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云宏逸知道，自己与这帮方士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

出发的前一夜。

云宏逸回到家中，秦乐瑶已经为他收拾好了行囊。

“夫君，此去路途遥远，风餐露宿，定要……好生保重自己。”她的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水，为他整理着衣领。

云承和云舒，两个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离别的气氛，一左一右地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

云宏逸蹲下身，将儿女拥入怀中，心中百感交集。

他将一份厚厚的丝帛书，塞到妻子手中：“乐瑶，这几卷‘医诀’，是我近来整理的心得。我不在的日子，你替我好生保管。若……若我回不来，便将此物，传与承儿。告诉他，这是我们云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夫君，莫说傻话！”秦乐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我等你回来。”

“嗯，我一定回来。”云宏逸重重地点了点头。

与家人告别后，他又策马，趁着夜色，来到了公子扶苏的府邸。

书房内，扶苏为他点亮了灯。

“宏逸，此行，万分凶险。”扶苏的脸上，满是忧色，“父皇身边，方士环绕，忠言逆耳。你此去，切记，藏起你的锋芒。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多谢长公子挂念。”云-宏逸心中感动。

“我已修书一封，给上郡的蒙恬将军。”扶苏将一卷密封的竹简递给他，“若……若在途中，遇到万不得已之险境，你可持此信，去寻蒙恬将军。他是我最后的……依靠。”

云宏逸接过那封沉甸甸的竹简，对着扶苏，深深一揖。

他知道，这是扶苏在用自己最后的政治资源，为他铺一条可能的生路。

第二天清晨，咸阳城门大开。

始皇帝的巡游车驾，在数万禁军的护卫下，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缓缓地，向着东方而去。

云宏…逸坐在自己的医官马车之中，透过车窗，看着那高大的咸阳城墙，在视野中渐渐远去。

在他的身侧，是成箱的珍贵药材；在他的怀中，是储君托付的救命信函；在他的脑海里，是方士集团那冰冷的眼神，和始皇帝那难以揣度的圣心。

他知道，这趟旅程，他要医的，或许不仅仅是皇帝的病。

他要面对的，是整个帝国最核心的矛盾，与最深沉的欲望。

而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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